在我們兒時,通常是晚上在某大隊、小學操場上看露天電影,也有的是白天學校包場到大會堂看電影。一般是早幾天知道消息,大家激動地互相轉告,期待着電影內容,有時知道有電影卻不知道什麼電影,想象空間更大了,反覆探問“消息靈通人士”,如問老師,問大隊幹部,而大隊裏、同學中有“假內行”,會振振有辭地發佈消息。我們一邊期望着好電影如戰鬥片,一邊怕沒電影。有的同學會打賭,賭煙殼紙,賭柿娘、彈珠等,直到老師宣佈消息明天看電影,或者看到大隊部開始挖洞,豎起毛竹架,拉上電影布,我們心理踏實了。此時班級就會沸騰起來。

  在大會堂看電影,同學們要排隊去,一路上唧唧喳喳的。我們進去看電影,要把幕布拉好,整個窗戶光線全封閉。記得有人要上廁所出門,就拉一下幕布,光透進來,電影布幕上就會一片白,人羣中就會有一陣響動。電影開始前,一聲鈴響,一束光照在“靜”字上,鈴聲特別刺耳,通常要響半分鐘一分鐘,逼得大家安靜下來。接着開始放電影。

  後來我們長大了,是自己去看夜場電影的。一般是晚上兩場,除非特別好看,要三場,日場基本上是學生包場的。我記得電影票是從五分一場開始,到八分、一毛、兩毛、五毛等。也有賣站票的,通常便宜一半。記得箬橫大會堂賣票員叫荷香,大家買票時總大叫:荷香票來一張。那是一個小窗口,人們沒有排隊的習慣,總是擠擠擠,有時同學結伴,後邊推過來,把旁邊的人擠掉,有時人斜掛進去,纔買得到票。被擠的人也沒有怨言,怪自己力氣不夠。人太擠時,我們也不敢往裏衝。看那場面,那氣勢,就好像往裏面扒黃金。如果當時有高考,讓我填志願,我準會填放電影、賣電影票、站崗驗票員,還有賣書、圖書館文化站等職業。在我們眼中,荷香比鎮委書記更重要,正如我們把箬橫中學圖書館陳老師看得比當時的盧校長更重要一樣。

  大隊裏看電影也是常有的,往往老遠的也去。有時是大隊算帳後有盈餘,放一場電影,有時抓了小偷、賭博人要他們罰一場電影的,有時是電影下鄉巡迴放。夜裏放電影,油鼓攤、甘蔗攤等早擺好了,我們也悄悄地向父母要來了零錢。一般來說我總隨着哥哥、堂哥一起走的,一路談論什麼電影,一路想象着怎樣拍電影,想象着革命英雄戰鬥豪情,那時文革,經常放革命樣板戲,經常重複着看,李玉和、李鐵梅、楊子榮還有座山雕等形象和他們的唱腔深深地烙在我們的腦海裏,後來有了《平原作戰》《平原游擊隊》,再有《南征北戰》《上甘嶺》等。看電影時,大家就議論紛紛,劇透是少不了的,已經看過的人總要表現他們的優越地位。電影結束後,也是一路評論,那晚上,我們反覆回味電影鏡頭,琢磨人物故事細節,第二天到學校,同學們就不斷地交流最精彩的內容,評論起來,對英雄、軍人充滿了崇敬與嚮往,比如重複着“向我開炮,向我開炮”,很有不怕死的壯烈感。我們的從軍熱情都是這樣被教育出來的。

  那時電影放影要換片的,有32毫米、16毫米,後來有寬銀幕。換片時,人們總是議論紛紛,猜測下一步情節,有的是跑片,就是這大隊先放,後面的跟上,這樣一片一片接上,有時不湊巧,要等好長時間。後來八十年代的溫嶺電影院也常常與溫嶺大會常互相跑片放的。

  大隊部看電影常常留給我們遺憾。有時下雨不能看。如果說三天後放電影,我們就關心天氣預報,企盼着天氣晴朗,真吊人胃口。還有風不要太大,風大了,電影幕布前後晃動,幕中人也隨着動起來,看得不踏實,也把喇叭聲吹散了,我們聽不清楚。再就是我們小孩子人太小,站在後面看不見,站到前面太近,站到旁邊太斜。如果自己大隊放,我們會早早帶凳子到操場上擱那兒。在別的大隊,帶着不便,我們就只能遠遠看,有時索性到銀幕反面看,反面就是農田,放電影有時會踩壞莊稼的,老農們總這樣抱怨。

  有時我們被謠言欺騙,誤以爲晚上某大隊有電影,我們非常高興地早早喫了晚飯,興致勃勃地結伴去看,結果到半路被返回的人截回,他們總說一句:“白布戰鬥片。”就是沒電影的意思,於是我們就說:“白影影,某地放電影。”大家打趣着回家了。

  我現在還經常在溫嶺電影院看電影,舒服地坐着,享受着美妙逼真的音響,驚心動魄的三DD,卻一場場如過眼煙雲。我的老朋友福玲總結說:過去看電影,我們只記角色名字不記演員名字的。現在電影沒看就知道誰是演員,這是不正常的欣賞。我聽了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浙江省溫嶺市新河中學東校區 江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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