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是中國人最爲驚豔的時代之一,除了良臣名將、英雄豪傑外,漢朝的女子也不凡驚才絕豔之輩。其中,班婕妤就被稱爲“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已”,她姿容秀麗,才華橫溢,貴爲婕妤,視上卿,比列侯,爲妃嬪之首,家族中也出了班固、班超之類名動天下的俊傑。按理說她的人生堪稱完美,但她卻寫了一首哀怨無比的《怨歌行》,這是咋回事?且聽一笑慢慢道來——

《怨歌行》 班婕妤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爲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怨歌行》賞析

該詩又題爲《團扇詩》《紈扇詩》《怨詩》,是一首著名的宮怨詩。該詩通首比體,借秋扇見捐喻嬪妃受帝王玩弄終遭遺棄的不幸命運。

前六句是第一層意思。

起首二句寫紈扇素質之美;從織機上新裁(裂)下來的一塊齊國出產的精美絲絹,像霜雪一般鮮明皎潔。紈和素,皆精美柔細的絲絹,本來就皎潔無瑕,更加是“新”織成,又是以盛產絲絹著稱的齊國的名產,當然就更加精美絕倫了。二句喻中套喻,暗示了少女出身名門,品質純美,志節高尚;也是寫其內在本質之美。

三四句寫紈扇製作之工:把這塊名貴精美的絲絹裁製成繪有合歡圖案的雙面團扇,那團團的形狀和皎潔的色澤,彷彿天上一輪團圓的月亮。其中,“合歡”不僅是團扇的圖案,也寄託了少女對於美好愛情的嚮往;“明月”不僅比喻女子的光彩照人,同時也象徵着她對永遠團圓的熱望。“出入”二句,既說明了扇子的使用情景,又蘊含着“嬪妃即使受寵,亦不過是侍候君側,供其歡娛愜意的玩物”的含義。

後四句爲第二層意思。

團扇在夏季雖受主人寵愛,然而卻爲自己恩寵難以持久而常常擔心恐懼,因爲轉瞬間秋季將臨,涼風吹走了炎熱,也就奪去了主人對自己的愛寵;那時,團扇將被棄置在竹箱裏,從前與主人的恩情也就半途斷絕了。其中“秋節”隱含韶華已衰,“涼飆”,象徵另有新歡;“炎熱”,比愛戀熾熱;“篋笥”,喻冷宮幽閉,也都是語義雙關。

此詩本是女詩人失寵後之作,而這裏說“常恐”、用失寵前語氣,更顯得她早知此事已屬必然之勢,正不待奪寵之後,方始恍然醒悟。

全詩採用欲抑先揚的反襯手法,前六句寫紈扇之盛,何等光彩旖旎;後四旬寫恐扇之衰,何等哀感頑豔!兩相照映之下,女主人公美好的人生價值和這價值的毀滅,又對比何等鮮明!

通篇借扇擬人,以秋扇見捐比喻女子似玩物遭棄,從此團扇就成爲紅顏薄命、佳人失時的象徵。短短十句,卻寫出盛衰變化的一生,用語之隱微、怨怒之幽深,令人驚歎其才情,感慨其不幸!

班婕妤,中國最完美的女人爲何不幸福?

班婕妤,西漢後期著名的一代才女,著名的西漢女辭賦家,曾是漢成帝寵幸的後宮妃子。她被晉朝顧愷之選入《女史箴圖》,成爲普天下女子以此爲鑑的典範。梁代鍾嶸在文學專著《詩品》也評論說,班婕妤是“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已”。——班婕妤如何能在以男性爲主導的中國封建社會中,能得到如此高評價?且聽一笑一一道來:

首先,班婕妤出身名門。其父班況在漢武帝時抗擊匈奴,馳騁疆場,立下汗馬功勞。而她也是《漢書》作者班固和才女班昭的姑母。在這樣的家族背景之下,她自有一份雍容華貴的氣質,和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

其次,班婕妤容貌出衆。她剛入宮時還是一名下等宮女,但不久之後就獲得了漢成帝的寵幸被封爲了“婕妤”,並生下一位皇子。即便在生育以後,帝寵也未斷,漢成帝還特意做了一輛大車,邀班婕妤同輦出遊。

第三,班婕妤的才華也是非凡,尤其寫得一手極好的辭賦。鍾嶸《詩品》將班婕妤列入上品詩人十八位之列。西晉博玄詩讚她:“斌斌婕妤,履正修文。”可惜的是,班婕妤的作品雖多,但大部分已佚失,流傳到今世的只有《團扇歌》、《自悼賦》、《搗素賦》等。

當然,班婕妤最受人稱道的是她的德行。她經常誦讀《詩經》、《德象》、《女師》等,每次覲見皇帝,都依照古代禮節;由於她熟悉史事,常常引經據典開導漢成帝;她還擅長音律,寫詞譜曲,教化漢成帝。甚至當漢成帝邀她同輦出遊時,她還拒絕說:“看古代留下的圖畫,聖賢之君,都有名臣在側。夏、商、週三代的末主夏桀、商紂、周幽王,纔有嬖倖的妃子在坐,最後竟然落到國亡毀身的境地,我如果和你同車出進,那就跟他們很相似了,能不令人凜然而驚嗎?”——如此識大體、知進退的女子,讓王太后都稱讚她:“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把她比作輔佐楚莊王成爲“春秋五霸”的樊姬。大臣們都贊她賢惠。

但是,漢成帝並不是楚莊王。他要的,不是一個“女諫官”,而是一個溫柔體貼,會撒嬌,會魅惑,會風花雪月的小女人。班婕妤很賢惠,她以爲她應答的很巧妙,覺得自己很偉大,卻不知道,她已經離他愛的人越來越遠了。

那你賢惠你的吧,你不懂的這份愛,你不願給的這份溫柔,自有人願意要,願意給!

於是,溫柔魅惑的趙飛燕闖進了漢成帝的世界,身爲舞姬的趙飛燕和班婕妤完全不同。舞姬出身的她,更懂得把握揣測男人的心思,給男人一切想要的在女人身上的幻想和享受。可憐的班婕妤,錯就錯在她的一本正經的賢惠,錯在坐着婕妤的位子,卻操着皇后的心。不然,憑漢成帝當時的寵愛,哪有趙飛燕什麼事?

說到皇后,也是個糊塗人。眼見趙飛燕氏姐妹入宮獨佔恩寵,皇后居然採用了巫咒的下策——這可是皇家大忌!趙氏姐妹藉此誣陷許皇后不僅咒罵自己,也咒罵皇帝,漢成帝一怒之下,把許皇后廢居昭臺宮。班婕妤也成了趙氏姐妹連帶打擊的對象。幸好班婕妤一向爲人正直,從容不迫地對稱:“我知道人的壽命長短是命中註定的,人的貧富也是上天註定的,非人力所能改變。修正尚且未能得福,爲邪還有什麼希望?若是鬼神有知,豈肯聽信沒信念的祈禱?萬一神明無知,詛咒有何益處!我非但不敢做,並且不屑做!”漢成帝相信了她,不但不予追究,還厚加賞賜,以彌補她被追責時受的委屈。

經過這件事後,班婕妤心灰意冷,主動退出了後宮的紛爭。她自請前往長信宮侍奉王太后,把自己置於王太后的羽翼之下,就也不怕趙飛燕姐妹的陷害了,漢成帝念及往日恩愛,也允其所請。

漢成帝崩逝後,班婕妤要求到成帝陵守墓以終其生,王太后允其擔任守護陵園的職務。一年後,班婕妤病逝,得葬於漢成帝陵中。

相比之下,歷代在宮廷陰謀中倒下去的具有文韜武略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即使是那些和皇帝一起打江山的人們,也難以擺脫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何況作爲一個後宮之妃,能在趙氏姐妹的傾軋下全身而退,也算是善終了。

不過,就一個女人而言,班婕妤也是不幸福的。她只得到了男人的敬重,卻沒有得到愛情,更在花樣年華就退守深宮,從此寂寞抑鬱一生。儘管她的才華和美德爲世人所讚揚,得到了許多名人雅士的高度評價,也被後代譽爲中國歷史上最完美的女人,但從《怨歌行》中,我們還是讀出了她深深的哀怨,“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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