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論社會人的需要的增長和生產的極限

《政治經濟學新原理》

《政治經濟學新原理》

(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

[瑞士] 西斯蒙第 著

何欽 譯

西斯蒙第(1773—1842),法國古典政治經濟學的完成者,經濟浪漫主義的奠基人。

在本書中,西斯蒙第否認自由競爭具有無限優越性的說法,指責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否認資本主義矛盾和把資本主義說成是合理的自然制度,並具體地指出了資本主義的矛盾。西斯蒙第揭露了資本主義生產關係中的矛盾。

人類社會的形成,以及人類勞動開始分工以後,世界上所能完成的事業更加多樣化了。由於每個人只管一道工序,便能夠取得完成這項工作的特殊技巧;每個人又利用自己所能制服的自然力來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每個人由於機械師教他學會使用機械的方法,便都利用科學的力量來加強自己的工作。當人們還處在野蠻狀態的時候,每個人全天的勞動只能勉強維持自己最低限度的需要,可是在最先進的社會里,一百個人,或者一千個人中有一個人用同樣的勞力在工廠裏工作,可以做出一百人或一千人所完成的工作量,這樣,其他的人就可以有空閒時間了。當然,農業勞動是節約不出來這麼多勞動力的。

但是,如果說文明進步帶來了更多的成就,那麼,它也同樣提高了消費的要求。只爲自己勞動的那個離羣索居的人的需要和享受都是有限的;對他說來,衣、食、住,確實是不可缺少的;但是他並不想喫什麼美味,從而把這種需要的滿足變成快樂,他也不想追求社會所能給予他的人爲的需要,而得到新的享受。那個離羣索居的人勞動的目的完全是爲了積累,以便以後可以安閒地休息。因爲他不相應地增加自己的消費,所以他積累財富的指標不高,達到這個指標以後就不再進行積累,除非他是傻子。社會人的需要則是無限的,因爲他們的勞動給他帶來了變化無窮的享受,不管他積累了多少財富,他永遠不能說:Cest assez(夠了);他總有辦法把自己所積累的財富變成享受,或者至少會想出利用這種財富的辦法。

然而,絕大多數現代經濟學家卻認爲消費是一個無底洞,隨時都能吞噬無限的產品,這是一種極大的誤解。這些經濟學家經常鼓勵各國進行生產,發明新的機器,改進工作,以便使這一年所完成的工作量永遠超過往年:他們爲非生產性的工人數目的增加而憂慮;他們利用社會輿論來譴責好逸惡勞的人,在工人的生產力成百倍地提高的國家裏,他們希望每個人都變成工人,人人都靠勞動過活。

但是,那個離羣索居的人,最初是爲了能夠休息;他積累財富就是爲了能夠安閒地享受,休息是人類一種自然的願望,也是勞動的目的和報償;如果每個人都需要像工人那樣孜孜不倦地勞動才能獲得工業給我們帶來的先進技術和一切享受的話,那麼人們是可能放棄這些技術和享受的。職業和地位的區別,雖然區分了勞動的任務,卻沒有改變人類勞動的目的。人們肯於進行勞動,是爲了以後獲得休息;進行積累是爲了消費;貪圖財富是爲了享受。在今天,因爲一個人勞動,而另一個人則休息,所以勞力和報償是分開的,勞動者和以後的休息者不是同一個人。

後來,從事勞動的人的需要必然變得極其有限。根據勞動生產力的巨大增長,人們很快就能利用整個社會的力量得到自己的衣、食.住。如果全國都像短工那樣勞動,如果因此全國生產出比每個人所能消費的食糧、住宅和衣服多十倍的東西,那麼就可以設想,每個人會因此多得一份東西嗎?恰恰相反。每個工人應該賣的爲十,應該買的爲一,每個工人出售東西的價錢越低,他的購買力也越小;把一個國家變成一個連續生產的工人組成的龐大工廠,不但絕對不能生產財富,而且會造成普遍貧困。

自從產品有了剰餘以後,多餘的勞動力必定要花到奢侈品上去。生活必需品的消費是有限的,而奢侈品的消費卻是無限的。人們很快就能夠把工人在今天的處境中所消費的衣服、鞋、穀物和肉生產出來。同時,通過一種較爲合理的社會組織,人們可以把他們所創造出來的財富給他們留下一大部分,也能夠很快地給他們提供和勞動相適應的享受。毫無疑問,人們不會用馬車送工人去上班,或者叫他們穿呢絨錦鏽的衣裳去勞動,如果他們這種由一切作家所激起的和在各國政府鼓勵下所產生的生產熱情只能得到這樣一種結果的話,那麼工人們很快就會拋棄這種需要付出艱苦的勞動才能得到的豪華生活。

如果只給工人這些財富的裝飾品,作爲他們那種持續十二小時或十四小時的不間斷勞動(像今天每個工人所做的那樣)的報償,那麼任何人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休息,而很少選擇過豪華生活,他們都願意自由,而很少要那些索然無味的裝飾品。只要社會上人們的地位都趨於平等,那麼人們就全會採取這種態度;任何生產者,如果是憑自己的技巧謀利,如果把那種幾乎感覺不出來的、穿漂亮衣服的享受和他爲得到這樣的衣服所進行的額外勞動比較一下,那麼,可以說誰也不肯付出那麼高的代價的。奢侈品只能夠用別人的勞動來購買;無休止的艱苦勞動只有在它所提供的不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而是生活所不可缺少的必需品時才能存在。

勞動生產力無限增加的結果,只能增加過那些安逸生活的富人的奢華或享受。單個人勞動,是爲了自己的休息,而社會人勞動,則是爲了使別人休息;個人積累財富是爲了以後的享受,而社會人血汗勞動的果實卻被應該享受的人用去。而且只要他和那些與他同等的人生產的東西比他們所能消費的多,甚至多得太多的時候,就必須把他們所生產的東西供給那些與他們的生活不同、不事生產的人去消費。

因此,工業的進步,與人口相比較的生產的進步,能大大加強人類不平等現象的趨勢。一個國家在技術和工業方面愈先進,勞動者和享受者的命運之間的不協調現象也就愈嚴重,前者受苦越多,後者越可以恣意揮霍,除非國家通過一些好像和增加財富的純經濟目的相反的制度,就不能改善分配,就不能保證創造享受數據的人得到更多的享受。每週休息一天的制度,既可減少窮人的生產力,又使他們享受一部分他們爲社會所創造的快樂。如果取消這個休息日,所生產出來的財富就會增加七分之一,這樣一來,富人就更加奢華,而窮人必然更窮。

根據同樣的精神,立法者還必須使窮人得到某種不受普遍競爭影響的保障。這些保障和休息日的制度一樣,將遭到那些只想無止境地增加財富的人們的譴責,而那些認爲只有財富的增長才能使全國各階層的人獲得更多幸福的人們卻會完全贊成。

但是,這些消費別人勞動果實的富人,只能通過交換來取得迖些東西。如果他們用自己積累的既得的財富來換這些新產品——他們認爲新穎的東西,很快就會把自己的積蓄花光;已如上述,他們根本就不從事勞動,甚至不能勞動,因而他們的原有財富就會日益減少,等到他們一文不名時,他們便無法支付爲他們勞動的工人的工資了。如前所述,工人是永遠不會乘馬車或穿呢絨衣服的,如果富人不發財致富,那麼製造車輛的工人和呢絨工人就必定要死於貧困。

但是,財富在社會組織中具有通過別人的勞動而得到再生產的特性,並不需要它的主人的干預。財富和勞動一樣,也通過勞動而生產一種可以每年消費掉的當年的果實,不至於使富人變窮。這種果實就是資本所產生的收入,資本和收入之間的區別就是社會繁榮的基礎。一旦生產不能和收入交換,生產就會陷於停頓。如果整個的富人階級突然決定都要過自食其力的刻苦生活,並把自己的收入完全用作資本,那麼依靠和這種收入交換爲生的工人們就會陷於困境,甚至餓死;相反,如果富人階級不依靠自己的收入爲生,並要把自己的資財花掉,他們很快就會失去收入,那麼,這種對於窮人階級非常必要的交換便要停止。但這並不是減少資本所產生的唯一不幸的後果,這一點以後還要談到。因此,生產應該適合社會收入,那些鼓勵無止境地生產的人不注意認識這種收入,想替國家開闢一條致富之路,結果卻把國家推向死亡。

【本文摘自《政治經濟學新原理》第二篇,標題爲編輯酌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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