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問題,在包括視頻音頻(以音像爲載體) 與在線閱讀 (以文字爲載體)的內容賽道里,有沒有某種模式顯著優於其他模式?這個問題可以用另一個方式來問爲什麼抖音可以成爲第一個打入西方主流社會的國產APP,並進而有望成爲輸出東方神祕文化的小鋼炮?爲什麼截止四月,抖音及海外版Tiktok的全球下載量會超20億次,並排在海外市場有史以來(2010-2019)APP下載次數排行榜第七位?爲什麼有一些長視頻平臺,江河日下,苟延殘喘,我們眼睜睜看它們在抖音、快手的蹂躪之下,從獨角獸被幹成熟烤肉?

2010-2019所有APP總下載量排行榜,不包括中國市場 資料來源:APP ANNIE

:QuestMobile抖音是一個魔幻的移動互聯網產品,我想要知道爲什麼那麼魔幻。抖音的成功,或者短視頻的成功,我個人非常粗淺地認爲,一個重要原因是,其短視頻的載體能以最高效率觸發內容行業裏最短的“上癮模型”閉環。而這種高效體現在內容的生產端、分發端與消費端三個方面。第一,關於UGC或者PU想·GC的內容生產端,其實僅僅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好的創意(good idea),二是好的執行(good execution )。內容分發是另一回事,內容社區是另另一回事,但對於內容創作而言只要做到以上兩點,就是合格的生產者。而短視頻在生產側有天然優勢,雖然good idea是稀缺的,但只要我的用戶基數足夠大,統計學告訴我就一定會出很多good idea,這是人民羣衆此起彼伏的創造熱情決定的。但是好的創意不一定都能帶來好的內容,因爲人民羣衆的執行能力會讓人捉急。但短視頻的創意在執行上對能力要求就特別低,一是因爲一個video很短,二是因爲成功的短視頻平臺會把執行門檻降低得非常弱智化(比如抖音自帶的各種編輯features)以及人工智能化(比如調個濾鏡就不勞你費心,根據內容抖音會幫你預調)。我正在測試讓我的三歲稚女生產出優質的抖音內容,目前已獲得初步成功。甚至即使你的創意無比平庸(mediocre idea,比如對個嘴型唱個歌),抖音也能有足夠執行能力讓平庸的創意至少有可消費性,讓每個人都有能力“記錄美好生活”。第二,在內容分發端,個性化推送、千人千面、機器學習尤其是機器學習裏的深度學習,都已經是標配,無非不同平臺的分發精度有參差。而如今頂級互聯網公司的算法水平,對你進行精確斬首,基本上毫無壓力。我有個同事的抖音推送的已經100%是性感小姐姐的各種發騷,足見這個哥們的興趣愛好非常單一。而短視頻在分發端,由於用戶行爲頻次高,所以餵養利維坦來機器學習的行爲數據量就特別大,大量已標註數據就讓數據建模的精度極高。再加之流量分配機制的“去中心化”(所謂的“中心化”是指你沒粉絲就幾乎得不到公域流量)使優質內容分發更精準。這是抖音興而微博衰的解釋之一,微博流量資源集中向頂流大V傾斜,邊緣小五毛永無出頭之日;而抖音以各項KPI(比如完播率,你一共就15秒還不能完播的內容肯定是辣雞)作爲去中心化分發的依據。第三,是內容消費端,對於用戶時間、專注、精力的索取,以及是否最終閉環掉“上癮模型”,完成四部曲——觸發(trigger),行爲(action),可變的獎賞(variable reward)和 沉澱(investment)。如果你對抖音”三秒不上如隔三秋“,那不是因爲你的自控力弱,而是因爲抖音的背後有一羣頂級選手,他們工作的KPI就是對你自控力的破壞程度。

因爲時長短、內容消費頻次多,單個用戶走通上述上癮模型的頻次就非常高。短視頻有點類似於快消品——觸發多,行爲多,可變獎賞多,最大化用戶沉澱。另外抖音看起來只是打劫你的“碎片化時間”,15秒一個,你出個恭能看40個。但真是“碎片化時間”嗎?——每晚夜深人靜之時你可能都要立志卸除抖音,因爲你一個月在上面投入了足以讀《悲慘世界》三十遍的時間。相比起來你上班划水與上學划水,用的纔是碎片化時間好不好。短視頻在內容的生產端、分發端、消費端所有努的力並不是填充你的碎片化時間,而是要你全部的美好生活。許多人提到短視頻就認爲是碎片化時間玩家,不可能作爲主流平臺,我只能大笑132聲,再小笑118聲來表達一下態度。那麼短視頻如此霸格,生產分發消費天時地利人和佔盡,其他的內容生產就沒前景了嗎?——我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比如在線閱讀,難道爲了享有短視頻的優勢,就要從長文向短文轉變,短文向段子轉變,段子像絕句轉變?將長剃短、限制內容產品的消費門檻也不是新鮮事,這事從Facebook到Twitter,從新浪博客到新浪微博,我們已經見證過許多歷史的進城。但是再短一點的文字,信息量就捉襟見肘,10個漢字一共就20個bytes。古人就有a picture is worth a thousand words的說法,而現在—— a video is worth 2GB ≈1000000000 words。好模式,短閉環上癮模型,精準制導的算法水平,只可惜二級市場的投資者只能默默做看客,未來也只能以綠油油的接盤俠身份去投資。而你硬要以諸如微博這樣的老玩法去硬懟抖音、快手,那頭破血流、江河日下,難以避免獨角獸變熟烤肉。要時刻記得別人並不是要我們的碎片化時間,而是要我們的全部“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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