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母,是嶺南地區較爲古老的本土神祇,龍母信仰也是嶺南地區較有影響力的信仰,龍母廟宇遍佈嶺南水鄉。而水有源、木有本,龍母信仰也有其起源之地,這個起源地就在龍母故里——廣東省雲浮市都楊鎮降水村。降水村因地處降水口而得名,歷史上這裏有一個更加響亮的名字——“程溪浦”,即程溪水口之意,程溪即降水河之古稱,這裏就是龍母溫媼發跡之聖地。

一、從晉至今,史蹟斑斑,程溪即降水歷史上,降水河有諸多別稱,如“程溪”、“城溪”、“靈溪”、“零溪”、“洚水”、“絳水”等,而水口處,即周秦交替之際龍母溫媼活動之地,據目前可稽查到的文獻,至少從晉朝起,就有文獻記載龍母生活地程溪。晉朝《廣州記》載:“程溪浦口有蒲母養龍,列斷其尾,因呼掘龍,時人見之,則土境大豐而利涉。”又南朝《南越志》載:“昔有溫氏媼者,端溪人也,居常澗中捕魚以資日給。忽於水側遇一卵,大如鬥,乃將歸,置器中。經十日許,有一物如守宮,長尺餘,穿卵而出,因任其去留。稍長尺五,便能入水捕魚,日得十餘頭。稍長二尺許,得魚漸多。常遊波中,縈迴媼側。媼後治魚,誤斷其尾,遂逡巡而去。數年乃還。媼見其輝色炳耀,謂曰:‘龍子今復來也?’因盤旋遊戲,親馴如初。秦始皇聞之,曰:‘此龍子也,朕德之所致。’留使者以玄珪之禮聘媼。媼戀土,不以爲樂,至始興江,去端溪千餘里,龍輒引船還,不逾夕至本所。如此數四,使者懼而止,卒不能召媼。媼殞,瘞於江陰,龍子常爲大波至墓側,策浪轉沙以成墳。人謂之掘尾龍。今人爲船爲龍掘尾,即此也。”又後晉《舊唐書》載:“都城,漢端溪縣,東百步有程溪,亦名零溪,溫嫗養龍之溪也。”又元朝《孝通廟記》載:“神爲秦溫氏之媼,漁於程溪......媼死,鄉人葬之程之左澨絳水之濱,後有衰麻而杖哭諸墓,且惡其迫潮汐也,一夕大雷電,遷之高岡,鄉人祠之始此。”又明嘉靖《德慶州志》載:“(州東)八十里曰靈溪水,一名程溪,源出新興縣,北流百餘里,經儒林、富祿二里入於江。水口有石崖,高十餘丈,水由此下,其勢如降,故又名降水。古有溫媼者居水口,沒後著靈異,因祀之。故〈志〉雲龍側山間黃猿聞鐘鼓聲則出而取餕餘果食之。”又載:“有黃猿,州程溪出。”又明嘉靖《廣東通志》載:“程溪之水出焉顧微<廣州記>:‘程溪浦口有蒲母養龍,列斷其尾,因呼掘龍,時人見之,則土境大豐而利涉。’乃古悅城縣水曲也,一名靈溪水,水口有崖,高十餘丈,水由此下,其勢如峯。<州志>誤以蒲爲溫氏。陳獻章詩:‘山作旌幢擁,江絣鏡面平。舟航乘曉發,雲物入冬晴。鼓到江心絕,槎衝石角橫。經過悅城曲,無語笑浮生。’”又明萬曆《廣東通志》載:“(東安縣)西南一百里曰羅銀水,源發於雲浮,可抵富霖。二十里曰降水,口有巖,高十餘丈,水由此下,又名靈溪。”又清乾隆《東安縣誌》載:“青旗山,在城東北六十里,開展若旗,橫連蔽日。楚懷王時,龍母寄寓程溪,即其地也。”又清光緒《德慶州志·州境總圖》注:“洚水即程溪。”又1995年《雲浮縣誌》載:“大洚水古稱程溪,中游叫南山河。其源有三:一是大紺山,二是鵬石分水嶺,三是茶洞鎮禾槍頂東麓(此是主源)。”由此可見,從晉朝到如今,龍母生活於程溪、程溪即降水河的事實已經得到充分證明,降水村也因爲是龍母畢生生活之地而成爲龍母文化的起源地。

二、殘垣斷碑,印證聖地,祖庭非村廟據降水村故老相傳,在秦始皇三十六年八月,龍母溫媼仙逝程溪,先葬江澨,後葬旗峯,同時民衆還將程溪水口龍母故居改作祠廟供奉龍母,這就是我們所稱的程溪祖廟,西江水神龍母信仰由此而誕生,這也符合明嘉靖《德慶州志》中“古有溫媼者居水口,沒後著靈異,因祀之”的詳實記載。程溪祖廟自周秦以來,歷經兩千多年曆史,幾經興廢,但仍然不改其龍母祖庭之地位,舊時每年龍母誕期間,珠三角的信衆前來賀誕,都是搭大船到悅城、再搭小船到降水程溪祖廟賀誕,然後再返回悅城賀誕,即使是後來程溪祖廟因洪水及時代背景而荒廢,珠三角的信衆仍然每年履行着“先拜程溪,後拜龍母”的古老諾言,都是先到降水口江灘上祭拜,以示對程溪祖庭的尊敬。民國四年,西江流域遭遇百年一遇“乙卯大水災”,洪水一度淹沒當時已經年久失修的程溪祖廟,水退後,祖廟只剩下建築主體,廟中原有的一些禮神器物被洪水沖走,但是每年的廟會活動仍然按舊進行;民國三十七年前後,時安塘籍軍官陳又山在降水口創辦工廠,因爲交通阻塞,遂規劃拆去當時已經十分破舊的程溪祖廟,在廟地上開闢一條公路以運輸水泥,後來正式實施,千年祖廟被拆毀,祖廟原有的門牌、碑刻、柱子、柱墩、香爐後來被鄉民抬往各地去或築壩、或深埋,在歷經整整七十年風雨洗禮後纔在近年重見天日;這批文物的再次出現,印證了此地作爲龍母祖庭的事實。程溪祖廟遺址文物出土後,理應廣爲宣傳,然而卻被某些人誣爲“建於清末的村廟”,持此論者,實際上是不懂歷史。程溪祖廟作爲龍母祖庭而非村廟,主要有五大實證:第一,如上所述,程溪祖廟所在地是龍母畢生活動的地方,這是晉朝以來所有志書文獻都明確記載的,“龍母居程溪水口”已是不爭之事實,因此程溪祖廟由龍母故居改建後作爲第一座供奉龍母的廟宇,乃是合情合理的;第二,言程溪祖廟爲村廟者,認爲龍母畢生生活於悅城、悅城龍母廟纔是龍母祖庭,完全無視明嘉靖《德慶州志》“(悅城龍母廟)始建無可考”、清乾隆《東安縣誌》“後遷廟悅城”的記載,而以清朝程鳴所撰具有造假性質的《孝通廟志》爲參考文獻,無視唐、宋、元、明以來衆多歷史文獻的記載,混淆視聽,其實是文風不正之行爲,應予以指正;第三,明萬曆五年以前,降水村屬德慶州晉康鄉儒林裏境地,這裏的漢人相當少,至東安縣設置後,漢人才陸續遷入,至清朝中期,一鄉之人數不過數百,且皆是貧農,未曾出從政從商者,那麼他們又怎有能力集資興建一座廟宇?今天所見的降水村清朝民居,大多數爲泥磚屋,舊時一間屋子住幾房人,村民自身起居尚且困難,又怎來資金興建一座廟宇?對於一連串的疑問只有一個解釋,即程溪祖廟自古已有,且歷來得到官方維修,並非某些人所言的只是一座清末村廟;第四,按照今天出土的程溪祖廟文物看,祖廟的碑、柱、墩、爐等皆爲精美石材製造,由此可以推論舊時的程溪祖廟規模、佈局、裝飾不一般,根本就不是所謂村廟應有的規格,且廟名“程溪祖廟”,即說明該廟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分靈廟,而是建造在龍母故里程溪聖地的祖庭之廟;第五,舊時珠三角信衆就有“先拜程溪”的習俗一直流傳,即無論到哪座廟宇參拜龍母,都要首先到降水程溪祖廟參拜,以示對祖庭的尊敬,直到後來程溪祖廟沒落,仍然有珠三角乃至香港的信衆不辭遠途前來降水尋根問祖,足見程溪祖廟在這些信徒心中的地位何等崇高,也唯有龍母祖庭才能讓他們如此崇敬,這是所謂村廟遠遠所不能達到的境界。

三、古今悅城,撥雲見日,本末自然分既然說到悅城,就不妨介紹一下龍母與悅城的關係。實際上,龍母與悅城還是有一點關係的,但這裏說的“悅城”是“大悅城”的思想,即古閱城邑及悅城縣。何謂“閱城邑”?唐盧肇《閱城君廟記》載:“姥溫姓,閱城人也。閱城爲秦南越邑,代謂之曰‘龍母’。龍母古矣,其言甚質。吾思以文之,追書姥爲閱城君焉。”也就是說,作者盧肇所知的,龍母溫媼是一個叫“閱城”的地方的人,而“閱城”又是“秦南越邑”,這裏提到的“閱城”,應該就是“悅城縣”的前身。而悅城縣又先後設置兩個,其轄地均不同,我們現在提到的悅城縣乃是由晉末所設樂城縣沿革而來,先後隸屬晉康郡、信安郡、康州,治所先後在今高要及今德慶,其管轄範圍遠比今天悅城鎮要大,即當時降水亦在其管轄範圍之內,而龍母是降水人,因此按照當時行政單位稱龍母爲悅城人也是無傷大雅的,但這是基於龍母是降水人的前提而言的,離開這個前提則遑論,至於後來悅城縣被廢、“悅城”轄地一減再減,龍母故里與悅城之間的隸屬關係便蕩然無存了。明嘉靖《廣東通志》載:“程溪之水出焉顧微<廣州記>:‘程溪浦口有蒲母養龍,列斷其尾,因呼掘龍,時人見之,則土境大豐而利涉。’乃古悅城縣水曲也,一名靈溪水,水口有崖,高十餘丈,水由此下,其勢如峯。”據此記載,則證明降水在歷史上隸屬於悅城縣,所謂“悅城縣水曲”,是指降水地處古悅城縣內水流的曲折處、曲折的水濱,因西江在途經降水村前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彎位由南折東流去而得名。而明嘉靖《廣東通志》及清朝《羅定州志》、《東安縣誌》收錄的明朝中期陳獻章《渡程溪》一詩中,也有“經過悅城曲,無語笑浮生”之句,也證明龍母故里降水與古悅城縣的關係。其實,在明朝中葉以前,龍母生活於降水早有定論,即使期間有過變質的“遷墓說”,也是以降水爲龍母生活地、終老地、歸葬地,以悅城爲所謂遷墓地,只要深入瞭解龍母文化源流者,都能清楚這一點,孰先孰後,一目瞭然;至於明萬曆五年降水村劃歸東安縣後,《肇慶府志》、《德慶州志》開始陸續篡改史實,以悅城爲龍母故鄉,繼而進行一系列造假行爲,甚至杜撰出龍母原籍廣西藤縣、在悅城長大的僞論,“龍母孃家”藤縣在清朝以前毫無歷史文獻記載龍母是其地人,直至清朝肇慶這邊拋出“龍母籍貫藤縣論”後,藤縣才“跟進”,纔在清嘉慶二十一年《藤縣誌》中雲:“按:龍母,贏秦祖龍時之神也,溫姓或曰蒲姓......今考粵東<肇慶府舊志>及悅城<孝通祖廟舊志>,鹹以爲藤縣人,則無論毓於何都,其爲藤之神固可考覈而無疑者。”也就是說,藤縣官方以藤縣爲龍母故鄉的依據,並不是藤縣自古以有的歷史文獻,而是廣東肇慶這邊對龍母源流論述已經變質的志書,對唐、宋、元、明以來所有有關龍母的歷史文獻完全無視、推翻,如此不端正之學術態度,可謂貽笑大方,如今反有人持此論而非議程溪祖廟的歷史及地位,更是說史不校史、差錯太離譜。近年來,廣西某些地方在毫無歷史文獻記載的情況下,就強行將當地一些自相矛盾、錯漏百出的傳說與龍母傳說“捆綁”起來,還通過集會、出書的方式,聲稱某地就是龍母故里、龍母文化起源地、龍母傳說發生地,認爲龍母文化是由廣西“東漸”到廣東,這種做法與說法更是讓人莫名其妙、啼笑皆非,究其原因,就是清朝肇慶、藤縣兩地文獻造假而帶來的一系列的不良後果。

四、正本清源,去僞存真,理屈終詞窮綜上所述,降水作爲龍母故里程溪及龍母文化起源地,已爲不爭之事實,然而卻有某些人不知其中來本末,對此事實非議。從今天可以稽查到的大部分有關龍母的歷史文獻,其無不一致都確認龍母畢生生活於西江南岸降水,即使後來有變質的遷墓說稱龍母墓在悅城,也是離不開龍母生活、終老、歸葬於降水的傳說宗旨,只是稱悅城是“龍子遷墓”之地,而非龍母生活之地。如《肇慶府志》雲:“秦時蒲媼者,居悅城之南......後媼死,鄉人葬之程浦水口左遖,一夕風雨雷電大作,乃前守宮化五龍,移於北岸。”該書遂採用變質的遷墓說,但仍然以“程浦水口”在江南,“移於北岸”四字則明確指出龍母生活的“程浦水口”在江南而不在江北。又載:“龍母廟,在(德慶州)城東一百里靈陵水口,即古悅城廟,宋時爲永濟行宮。”如此書所言,即說明悅城龍母廟根本就不是所謂始建於秦漢年間的龍母祖庭,而僅僅是一座供奉龍母的行宮,行宮與祖庭的區別是天壤之別,根本無法同日而語,即使有再多造假志書“佐證”“祖庭論”,也絲毫經不起仔細的推敲。而清乾隆《東安縣誌》更是明確載明“遷廟悅城”,即說明悅城龍母廟歷史晚於降水程溪祖廟,只是程溪祖廟的遷香火分靈之廟,有地方學者推測悅城龍母廟是古代悅城縣官方在治所旁所建之分靈廟宇,筆者認爲這個推測可以成立;這就好比舊城冼太廟及高州冼太廟,雖然高州冼太廟規模大於、知名度高於舊城冼太廟,但絲毫不影響高州冼太廟是官修分靈廟、舊城冼太廟比高州冼太廟歷史早的事實;程溪祖廟歷史悠久,從百越時代過度到漢人時代,某些人以悅城水口爲古悅城縣治所就推論悅城是先秦時龍母生活地、悅城龍母廟是第一座龍母廟,這是不理智、不理性的,這是不懂程溪祖廟歷史,更是不懂悅城龍母廟歷史,故此歪論可休矣!程溪即降水,有唐、宋、元、明以來文獻可以佐證,最明顯的就是元《孝通廟記》、明嘉靖《廣東通志》、明嘉靖《德慶州志》、明嘉靖伍雲龍《青旗擁翠》詩,特別是明嘉靖《德慶州志》所載“(州東)八十里曰靈溪水,一名程溪,源出新興縣,北流百餘里,經儒林、富祿二里入於江。水口有石崖,高十餘丈,水由此下,其勢如降,故又名降水。古有溫媼者居水口,沒後著靈異,因祀之。故〈志〉雲龍側山間黃猿聞鐘鼓聲則出而取餕餘果食之”、“有黃猿,州程溪出”,並且明確記載古代志書”晉康八景“中就有”程溪祀猿“一景,可見龍母生活之程溪即今降水,已然鐵證如山,這是任何非議者都不可忽視、迴避、歪曲、推翻的。另外,“龍子遷墓”之說在南朝《南越志》、唐《閱城君廟記》、元《孝通廟記》等文獻記載中,都未曾有“遷墓江北”的說法,《南越志》載:“媼殞,瘞於江陰,龍子常爲大波至墓側,策浪轉沙以成墳。”《閱城君廟記》載:“姥無煙戚,閱城人葬之水涯。惟龍乃寓形於人,衰杖如瘵,洟苫涕塊,哀呼浹日。謂人曰:‘藏我母卑矣,他日潮水齧之,非葬之所也,其將假爾牛馬爲役,以遷於顯爽。’一夕,風雷大至,明日視之,則姥之封若覆夏屋矣,在於山巔。”《孝通廟記》載:“媼死,鄉人葬之程之左澨絳水之濱,後有衰麻而杖哭諸墓,且惡其迫潮汐也,一夕大雷電,遷之高岡。”也就是說,最早記載龍母歸葬地的《南越志》,明確記載龍母在去世後葬於西江南岸,而龍子“常爲大波至墓側,策浪轉沙以成墳”,也就是龍子在江南爲龍母營造墳塋;而之後的《閱城君廟記》及《孝通廟記》,則記載龍母去世之後,先是鄉民將龍母葬於江邊低窪之處,然後是龍子認爲此地太近潮汐、容易爲洪水淹沒,便作法將龍母遷葬於“山巔”、“高岡”,所以說龍子爲母遷墓的初衷本就是爲了龍母墓不受洪水淹沒,又怎會將龍母墓遷到今悅城龍母廟處幾乎每年受洪水淹沒之地呢?因此,“遷墓悅城”之論實際就是後人附會所致,是一個已經深度變質的“遷墓說”,而後人根據此說再附會出龍母籍貫藤縣、龍母母親是悅城梁氏等謬說,就是不尊重歷史文獻、學風不正的表現,但正本清源、真僞自辨,任憑其如何篡改、造假,都造不出一個真實的龍母故里來。

天下龍母,祖在程溪,程溪祖廟,龍母祖庭。廣東省雲浮市都楊鎮降水村,是龍母故里、龍母文化起源地,從這裏發端的龍母信仰早已隨着西江水道傳播到蒼梧及珠三角乃至港澳臺、海外地區,所以,這裏是南中國龍的傳人尋根謁祖的聖地,是值得我輩後人爲之驕傲的!

作者:周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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