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看到一個短視頻,視頻裏新褲子樂隊主唱彭磊一邊彈吉他,一邊用無比輕柔的聲音唱歌。他的對面,坐着個抱着吉他、打扮樸素的小女孩,靜靜地跟着學指法。這個在電視鏡頭前常常“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搖滾主唱,突然出現在這麼溫馨的畫面裏,看得人心底怪柔軟的。

那個小女孩叫李美銀,今年15歲,她是“遇”樂隊的吉他手,另外四個成員和她一般大,也都是貴州山村裏的姑娘。她跟彭磊彈琴的地方是她的母校海嘎小學的一間教室,牆上貼着黃藍雙色的隔音棉。你大概想不到,這所小學坐落在海拔2300米的山上,環境艱苦,卻有可能是“中國最搖滾的小學”。學校裏有200件樂器,吉他貝斯架子鼓,陣容“豪華”,多數源自公益捐贈。

“不可思議的演唱會”

新褲子樂隊的成員們從六盤水輾轉了將近50公里,才抵達大灣鎮海嘎村,就是李美銀和她的小夥伴們的家鄉。8月19日,他們和孩子們一起在海嘎小學開了一場演唱會。開頭的一幕,發生在演出前一天排練的間隙。在海拔2300米的地方做演唱會,那是要“嗨翻”整座山的節奏啊。即便對新褲子這樣永遠追求新潮、永遠在做新嘗試的老牌搖滾樂隊來說,這恐怕也是他們做過的最酷的事情之一。

不過大名鼎鼎的新褲子只是“助演”,真正的主角是李美銀他們這羣孩子。這所“雲端上的小學”已經組建過兩支樂隊,除了李美銀所在的“遇”,還有由比她們低一屆的五個女孩組成的“未知少年”。這兩支樂隊都已經從海嘎小學畢業了,一支新的樂隊正在成形。這三支樂隊都將在演唱會上表演。在這個小小的山頂學校,搖滾這事兒竟然有了“傳承”。

這場專屬於自己的演唱會,讓孩子們興奮極了,在新褲子抵達之前,就已經排練了十幾天。

用彭磊的話說,這是一場“不可思議的演唱會”。舞臺是抖音的工作人員在海嘎小學的操場上搭的,佈景燈光就和音樂節一樣。抖音爲演唱會準備了一套專業設備,重達2.1噸,從北京出發,橫跨四省運進貴州。8月19日晚上,有142萬人在抖音上觀看了這場演出的直播。這是什麼概念?也就15個鳥巢的觀衆那麼多吧。

當晚我也看了直播。我特別喜歡新褲子,但不得不承認,那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我完全被孩子們清澈見底的眼神所吸引。我還“不小心”發現了搖滾歌手“笨拙”的溫情時刻:彭磊唱歌的時候,餘光總忍不住去看同臺的幾個姑娘,眼神裏寫滿了老父親的慈愛。孩子們技術並不嫺熟,但演得很穩,在新褲子身邊也不怯場。彭磊鼓勵他們,“比那什麼夏天裏的樂隊水平高”,過了一會兒又一臉正經地強調了一遍。

“這很搖滾”

海嘎小學的學生好多是彝族,天生能歌善舞,但也難免靦腆羞澀。那晚的演唱會,我分明看到了音樂的神奇化學反應。比如“未知少年”的主唱晏興雨,你很難想象,這個在舞臺中央開心唱歌的小女孩,從前總躲在角落、不愛和小朋友玩耍。

幾乎每個海嘎小學的學生都會樂器,音樂改變了許多像晏興雨這樣的孩子。一所山村小學能這麼“搖滾”,要歸功於“非典型”的老師。“遇”這個樂隊名,意思就是“幸運地遇到了老師”。

校長鄭龍會彈琴會打鼓,據說還擅長“對牛彈琴”。帶孩子組樂隊的顧亞老師發過一條抖音短視頻,校長面對着村裏的一頭牛彈吉他,很開心的樣子。顧亞在做老師之前是樂隊成員,玩的還是重型金屬,我在豆瓣上聽過他們的音樂,很酷很燥。如今他像個慈父一樣教一羣小朋友唱歌彈琴玩樂隊,看上去反差萌,其實毫不違和。

2016年的時候,海嘎小學開班不足、面臨拆除,鄭龍不忍心,找顧亞等幾個老師合計重建這個山村小學,這樣原本就過得緊巴的村民就不用租房陪讀、把孩子送到鎮上唸書。顧亞一聽就興奮了,“這是很搖滾的事情,必須幹!”

和孩子們一起表演的顧亞老師

沒有這個“很搖滾”的開頭,就不會有後來“最搖滾的小學”,也就不會有這場“嗨翻”一座山的演唱會。

大山裏的孩子不是符號

顧亞講過的一件小事讓我印象深刻:有個參觀者來學校看過孩子們的表演之後,“語重心長”地勸他,彝族的孩子還是應該唱唱敬酒歌、跳跳竹竿舞,玩樂隊是玩不過城裏的孩子的。前“滾青”顧亞聽了氣得夠嗆,山裏的孩子憑什麼就不能玩搖滾呢?那個人顯然是以功利的眼光看待孩子們的樂隊的,還帶着居高臨下的偏見,彷彿山裏娃娃只能活在前現代社會。

這些恰恰是海嘎小學的老師們反對的。顧亞開始教孩子樂器的動機很單純。剛到海嘎小學那會兒,比起條件艱苦,更讓他憂心的是孩子們內向、怕生、不自信。帶着孩子們玩樂隊,是想改變他們的精神面貌,以及“離世界更近一點”。他鼓勵孩子們跟着音樂跳舞,教小樂手彈琴的時候放鬆身體、把腳踩到音箱上。很明顯,老師不想給孩子們“設限”,更在意的是孩子們能不能擁有充盈的精神世界、自由舒展的靈魂。給孩子辦一場專屬於自己的演出,目的也不是“成果展示”,而是想讓更多人看到這些孩子。“大山裏的孩子不是模糊的符號,而是一個個真實的、可愛的人。”

至於能不能玩出什麼“名堂”,又有什麼要緊呢?

抖音之所以幫助籌辦這場演唱會,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深刻認同海嘎小學老師們的理念。組織方的相關負責人說,希望看完這場直播之後,“當大家談起這些孩子,說的不是‘大山裏的樂隊’,而是遇樂隊的晏興麗、未知少年樂隊的黃玉梅……”

未知少年樂隊,從左到右分別爲吉他手熊婷、主唱晏興雨、鼓手黃玉梅、貝斯手熊秋花、吉他手龍嬌

遇樂隊,左到右依次爲吉他手李美銀、鼓手羅麗欣、主唱晏興麗、新褲子彭磊、吉他手龍夢、貝斯手羅春梅

除了組織演唱會,抖音還聯合貴州省慈善總會、字節跳動公益、壹基金向海嘎小學捐建了“益童樂園”,“海嘎少年”們將擁有自己的定製音樂教室、更豐富的音樂書籍和樂器。和傳統扶貧項目不同,“益童樂園”更關注孩子們的課後生活。海嘎小學之前,“益童樂園”已經在貴州省展開了20多個項目,用抖音做教具,給孩子們做科普,帶孩子們“唱跳”古詩詞。我認爲這類嘗試包含着特別的善意,它打破了“城裏人”對鄉村兒童、鄉村教育的刻板印象,以更加平等的姿態,陪伴孩子們探索更多可能性、更廣闊的心靈世界。

“遇”樂隊在演唱會上和新褲子合唱了《最後的樂隊》,“這是最後的樂隊,再沒有音樂響起”,不知道這些剛上初中的孩子對歌詞傳達出的傷感情緒能體會到幾分。但可以肯定的是,孩子們心目中,音樂會一直響起,他們對世界與未來的探索,也不會終止。

(文/張靜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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