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查沁君

國內“金九銀十”的求職季已過，不少海外留學畢業生還在苦尋一份工作。

“自己就像市場的菜，供人挑選。”今年8月底，剛從全球排名前20的英國高校畢業的留學生若柳對界面教育稱，投遞的大廠基本沒有迴音。

多輪面試後，一家公司在臨發Offer前關閉了HC（HeadCount，人員編制）。經這家公司推薦，若柳獲得另一家同業務公司的面試機會，最終被錄取。

相比若柳，她的同學們則沒有這麼幸運，“大多數還在面試或實習中。”

她告訴界面教育，其大學本科在澳門就讀，同學基本全員留學，但去的學校不太一樣，有些排名相對沒那麼靠前，“大家找工作都很疲憊，經常會開玩笑說‘一天800個羣面’。”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留學生選擇歸國就業。

教育部數據顯示，2021年，這一羣體首次逾百萬。獵聘與中國世界青年峯會近期發佈的《2023海外留學人才就業發展報告》顯示，計劃畢業後找全職工作的留學生當中，有84.21%的學生打算歸國就業。

復旦發展研究院助理研究員杜曉馨曾撰文指出，以前半導體設備研發、工業軟件、芯片設計呈現出“美國有中國無”的狀態，目前在兩地都成爲細分產業，也成爲中國企業進軍的目標，人才的稀缺抬高市場定價，如今去往美國的留學生不再把“留在美國”作爲理所當然的選擇。

但留學生回國就業的壓力也不小。

一方面，整體就業形勢嚴峻，國內優秀人才越來越多，僧多粥少的情況下，留學生的就業空間正在被擠壓。

另一方面，社會也有聲音頻頻提及“海歸光環”正在失效等言論，不少留學生自身也認爲留學優勢不如以前突出。

“留學生的優勢是適應能力和學習能力強，弱勢是實習經歷匱乏。”11月7日，大學生實習校招平臺實習僧CEO曾舒煜在接受界面教育採訪時稱，“留學生有就業意識，但海外學習壓力更大，很多碩士項目只有一年，沒那麼多時間實地實習。”

曾舒煜在和一家大型外企的招聘負責人聊天時瞭解到，這家外企很多業務部門近年來喜歡招國內學生，而錄取的海外學生只有一種情況，既有海外留學經歷又有實習經歷。

實習僧就業平臺顯示，求職前擁有四段以上實習經歷的歸國留學生，四年增長近三倍；擁有三段及以上實習經歷的留學生，獲得頭部企業錄取通知書概率提升1.45倍。

2022年全國大學生就業質量報告還顯示，實習工作半年以上的大學應屆畢業生，初次月薪平均可達4565元，而沒有實習經歷者的平均初次月薪僅爲3821元。

《2023海外留學人才就業發展報告》顯示，在打算回國就業的留學生中，超九成面臨求職壓力，排名前三的原因分別爲：“國內優秀人才越來越多，崗位有限，就業競爭激烈”、“留學花費很多，擔心薪資不達預期，很難回本”、“海歸人數持續增加，其優勢已不如以前突出”。

留學生的就業傾向也在這三年發生轉變。

“三年前，外企、互聯網大廠（在留學生就業傾向裏）排名前兩位或持平，今年外企和國央企基本排名第一，反而民營企業和互聯網大廠（的排名）掉下去了。”曾舒煜對界面教育稱，可能跟經濟環境有關，大家更追求穩定。

據智聯招聘調研，2022年38.8%的留學生希望進入國企工作，同比上漲9%。另有27.1%、20.9%的留學生分別表示希望進入外企或國家機構、事業單位，排名次於國企。74.4%的留學生認爲海歸羣體中存在“考公熱”，這一比例高於2021年的59%。

海外留學生懶就業、慢就業情況開始增多。

曾舒煜提到一個具體案例，其平臺有個學生從英國留學回來後歇了兩年，在後來的電話訪談中瞭解到，該同學投遞了很多崗位，均未收到反饋，加上國內本科、英國碩士學校都一般，求職受阻，就業心態受到較大影響。

“很多海外留學生出國之後，對自己的期望會提高，可能都盯着大廠投，競爭相對更激烈。”曾舒煜對界面教育稱。

由於留學成本高，該羣體對薪資期望也更高。曾舒煜稱，國內985應屆畢業生的平均起薪期望約0．8萬-1．2萬元，英美留學應屆生的期望薪資則在一萬至一萬五間，曾舒煜建議，留學生應適當降低薪資期待。

埃森哲大中華區招聘總監Jo Yang也透露一個變化，該公司每年會收到一萬多份申請，以前超七成是由海外學生投遞，三成左右是國內學生，今年二者比例差不多對半開。

“企業需求從來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變化，一直都是利潤導向、產能不斷優化。可能最大一個變化是培養週期相對壓縮。”Jo Yang稱，“原本大學畢業生進來，我會給他六個月的學習週期，現在可能砍半。”

就業離不開專業選擇。

據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2022中國留學回國就業藍皮書》顯示，留學回國人員的學科分佈涉及絕大多數學科類別，理學是留學回國就業人員人數最多的方向，佔28.08%。

其次是管理學、工學、經濟學，佔比分別爲18.36%、17.84%、16.35%。年齡集中在20-30歲，超七成具有碩士學位，15.77%有博士學位。

多位受訪者均向界面教育表示，以就業爲導向，學生需要看未來五年內哪些工作有上升空間，以此挑選合適的大學和專業，比如現在的熱門專業，數據分析、計算機等。

11月7日，U.S． News Global Education發佈的《美國留學白皮書》顯示，中國內地連續第13年成爲美國國際生最大生源地。商業/經濟類、以計算機爲代表的工程類專業，依然是海外留學生選擇最多的兩大類專業。

“單純根據綜合排名來選擇學校，可能會錯過一些在專業領域有卓越表現的學校。”上述白皮書指出，專業排名更能反映學校在某一學科的教學質量、師資力量、科研水平和就業前景。

對於部分綜合排名位於腰部的學校來說，其某些專業領域的學科排名可能擁有在全美更高的地位，甚至超過名校。

例如，猶他大學的計算機科學專業排名超過波士頓大學，位居全美前50，而其學校綜合排名約95-100左右；其創業學比肩康奈爾大學的創業學專業，並列全美第12位。

美國太平洋⼤學招⽣戰略副校長Dr． Chris Ferguson告訴界面教育，疫情之前，中國留學生來到太平洋大學，主要學習商科相關專業。疫情之後，中國留學生羣體增長最快的三個專業分別是——計算機科學、數據科學以及商業分析。

Dr． Chris Ferguson稱，AI領域現在非常熱門，如果非要挑幾個專業作爲推薦，大概是數據科學、商業分析、健康分析等。其指出，美國大部分大學都希望學生能夠運用機械學習，包括AI智能，成爲他們學習一部分。

爲了學生更早更好地適應機械學習以及人工智能的運用，美國太平洋⼤學新開設了一門數據科學的本科專業，之前該專業主要招研究生。該校英語系、設計學的學生也在進行人工智能相關課程學習。

“過去二十年裏，每隔三到五年就會出現一波新的趨勢。”曾舒煜稱，2000-2005年左右，電信運營商是當時的熱門行業。2005-2015年，快消品類中寶潔等外企開始崛起。到了2012-2013年，“大衆創業、萬衆創新”和互聯網興起又爲市場帶來了新的機遇。

最近三年，互聯網大廠縮減規模的同時，新能源行業開始嶄露頭角，特別是今年智能製造領域如芯片等國家重點產業成爲了焦點。

因此，曾舒煜建議，應屆畢業生選擇一個未來十年內有發展前景的行業至關重要。同時，也要努力進入行業內的第一梯隊公司，並爭取成爲核心崗位員工。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把握機遇，實現個人職業成長。

“如何把專業運用到生活當中，解決時下重要問題很關鍵，比如全球變暖，或將AI、編程工具融入未來工作中。”U.S． News Global Education全球數據分析專家Brian Meagher稱。

集思未來副總裁胡光則建議，學生可以往復合型人才方向培養，現在國外大學特別熱門的專業很多都是交叉學科，易就業、薪資高，比如近幾年的數據分析、商業分析、數據科學等，都是用計算機的編程語言和數據分析的方法解決商業問題。

“國外大學不是那麼看中分數，至少不是以分數論來篩選人才。分數之外，更重視學生的能力，比如可遷移能力、團隊協作能力、領導力、溝通能力等，這也是中國現在的教育體系裏相對欠缺的部分。”胡光稱。

（文中若柳爲化名）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