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長宏(文學之都居士)

2023年12月18日

      不以物喜,不以已憂,當柳三變真正沉穩之後,1034年,由於皇帝的格外開恩,放寬了對那些往年落榜考生的錄取,柳三變終於考中了進士,並官至屯田員外郎。但是與傑出的詞作成就相比,柳永遲來的仕途或許不值一提。

     任何文學形式的興盛發達,都需要一批爲之嘔心瀝血的人。宋詞之所以成爲一種與唐詩並列的重要的文學樣式,並最終獲得極大的繁榮,與柳三變在宋詞的天地裏開疆拓土畢生耕耘是分不開的。

  

  

     我們來看看,詞的發展過程,在晚唐五代時期,詞的體式以小令爲主,慢詞總共不過十幾首。而到了宋代,柳三變開始,他大力創作慢詞,使詞壇上小令與慢詞平分秋色,齊頭並進。慢詞長調具有更飽滿的音樂容量,能容納更加豐富的生活內容和藝術情節。一則慢詞少則八九十字,多則一二百字。柳三變晚年創作了《戚氏》一詞,對他一生的境遇做了總結。這首詞長達212字,是《樂章集》中最長的一首。如果沒有柳三變對慢詞的探索改造,後來的許多詞人就只能在小令的世界裏左衝右突,而難以創造出像《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這樣輝煌的慢詞篇章。”
     縱觀兩宋詞壇,柳三變是創用詞調最多的詞人。整個宋朝319年,一共誕生了880個詞牌名,柳三變一個人就原創了一百多個詞調。柳三變不僅改變和發展了詞的形制,而且改變了詞的審美內涵和審美趣味。他繼承和發揚了民間詞的俚俗本色,使詞從“雅”變爲“俗”,從表現士大夫階層的高雅情趣,轉而表現市井人民的生活百態。
     柳三變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從來沒有站在一個制高點上俯瞰過社會,他棲身於煙熏火燎的世俗深處。他看見的是再尋常不過的市井生活。他品味到的,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的離合悲歡。不能不說他是一個最底層生活的詞作代表。那些高雅的文人,對柳永嗤之以鼻;洋洋五百萬言的《宋史》,沒有記載柳三變的隻言片語。但是,人民記住了他,歲月記住了他。
     樂遊原上妓如雲,盡上風流柳七墳。可笑紛紛縉紳輩,憐才不及衆紅裙。
     柳三變一生買醉歡場,他沒有“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的英雄夢想,也沒有“鬢雖殘,心未死”的豪情壯志,但是在自己的伊甸園裏,在熙熙攘攘的市井深處,用他天賦的歌喉,唱出了世上最動聽的哥謠。他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道出了多麼美好的愛情境界;他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道出了人生怎樣的迷惘和求索;他的“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道出了天地的浩渺無際和個體生命的多少無奈!

     柳三變是多情的,也是深情的;是多愁的,也是善感的。在那個冷漠的世界裏,他用真心呵護過無數青樓女子的暖男;他是用手中的一支筆,傾力實現自己生命價值的最忠實的寫作者。


   

     到了晚年,柳三變年輕時的激情似乎已經消磨殆盡,尋歡作樂的興致也逐漸淡漠,在羈旅之中,他眼前的景象和心境成了如此這般:《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從這首詞來看,柳三變雖熱已經老去,但老的是柳三變的身體,他的內心,從未真正地放下。他放不下他的功名,更放不下他的佳人,哪怕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要在愛中煎熬着,思念着。柳三變天生就是一個情種,最終,他在情人的懷抱裏離開了這個世界。公元1053年的一天,大宋的一個民間歌手去世。他客死異鄉,既無親人,也沒有留下財物。除了東京汴梁的妓女爲他的喪事張羅,再無人前來弔唁。他的葬禮,熱鬧而寒酸。

     他在生前,遭受了無數的鄙視與冷眼,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士大夫,認爲一個終生混跡於花街柳巷之人,根本無足道之,更沒有資格和他們同處廟堂,共商社稷。


  

     但是在死後,卻獲得了無數的眼淚和真心地祭奠。他出殯的當日,明代馮夢龍在《喻世明言》中記載曰:“只見一片縞素,滿城妓家,無一不到,哀聲遍天。”從那時起,每年的清明節,爲他掃墓的妓女絡繹不絕。並且這種紀念活動,逐漸演變成一個盛大的風俗,前後持續了一百多年,直到宋室南渡以後才廢止。能獲此殊榮的,就是北宋婉約派詞人柳三變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