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旭

發展新質生產力，使之與傳統生產力的提升有機協同，關鍵在於建成全國統一大市場，減少各類束縛生產力發展的因素。

“大力推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是2024年國務院政府工作的十大任務之首。而發展新質生產力，使之與傳統生產力的提升有機協同，關鍵在於建成全國統一大市場，減少各類束縛生產力發展的因素。爲此，今年全國兩會政府工作報告明確要求“加快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完善重點領域、新興領域監管規則，加強對招投標市場的規範和管理，堅決維護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

1．要實現上述任務，嚴格落實監管責任，提升監管精準性和有效性，加快數字政府建設是必由之路。

所以，在2022年6月國務院就發佈了《關於加強數字政府建設的指導意見》。該指導意見要求：“到2025年，與政府治理能力現代化相適應的數字政府頂層設計更加完善、統籌協調機制更加健全……數字政府建設在服務黨和國家重大戰略、促進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建設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該指導意見倡導各級政府利用數字化技術——這一新質生產力的代表，爲新質生產力驅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創造更好的條件，更好地服務人民和國家重大戰略，例如在醫療、基礎設施建設、促進消費等方面。

2．實現反壟斷執法常態化是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維護公平競爭的前提。

以醫療領域爲例，過去十年間，許多地方政府爲簡化醫保報銷、醫療費用支付搭建了數字化平臺。但也不乏承攬相關平臺運營的經營者存在違反《反壟斷法》的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爲。例如，2014年，四川省廣元市紀委在對部門政風行風建設情況暗訪時，接到羣衆舉報，反映該市醫保支付系統刷卡軟件涉嫌存在重複收費、壟斷經營等問題。2014年12月16日，該市紀委將相關案件線索移交至廣元市工商局調查。2016年9月15日，經國家工商總局授權，原四川省工商局對承攬廣元市醫保支付軟件服務的四川久遠銀海暢輝軟件有限公司涉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實施搭售的行爲正式立案調查，最終在2017年8月13日依據《反壟斷法》對該公司處以2015年度廣元市醫保支付軟件銷售額7%的罰款，並沒收違法所得39.473萬元。該案作爲我國數字經濟領域反壟斷執法處罰第一案，爲2020年底至2022年底，強化平臺經濟反壟斷執法，禁止多家平臺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積累了辦案經驗。

3．高效、公正的司法是激勵市場主體積極依法維權，維護公平競爭的保障。

以關係基礎設施建設、房地產開發成本的工程造價軟件市場爲例，2017年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在一項壟斷糾紛中通過二審判決認定2014年廣東省教育廳在“工程造價基本技能賽項”省級比賽中，指定廣聯達股份軟件有限公司軟件爲獨家參賽軟件的行爲違反了《反壟斷法》第三十二條（2022年修法後的第三十九條）。這既是軟件行業，也是教育系統第一例認定濫用行政權力排除、限制競爭的司法判決，給對廣大市場主體依據《反壟斷法》維護自身合法權益帶來了激勵。同樣是在該行業，根據媒體報道，深圳市住建局在2019年12月發佈的《房屋建築工程招標投標建築信息模型技術應用標準》提出，標書編制工具軟件應全面兼容九種主流的建模軟件，但廣聯達在開發公共資源交易中心繫統時僅兼容其中的兩種建模軟件和六種廣聯達的商業軟件或安裝其插件的軟件。

這可能導致部分使用廣聯達競爭對手軟件的建築企業，爲保障兼容性，更傾向選擇支付更高費用來購買廣聯達的軟件。由此增加的企業負擔，難免會被轉嫁給各類工程項目的招標單位，並最終轉嫁給政府財政或者消費者。在由此引發的訴訟糾紛中，作爲不被兼容軟件的代理商，主張被告這類行爲涉嫌違反《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比該案最終審理結果更重要的是，相關報道從側面反映出：相關行業的市場主體不僅有依法維護公平競爭環境的意識，更受到同行業勝訴先例的鼓舞，對司法審判的公正與高效抱有信心和期待。

而相關報道和司法實踐不僅可以對建築行業數字化服務市場、數字政務平臺建設市場的經營者提高合規意識、主動維護公平競爭起到警示作用，對相關主管部門完善頂層設計也會有所啓發，避免同一市場主體因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而引發爭議。

4．市場監管部門及時對社會經濟發展中的新問題做出反應，與時俱進地推進公平競爭審查機制的落實是維護公平競爭的客觀需求。

例如在發放政府消費券方面，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後，一些地方政府爲了促進本地線下經濟復甦，未經公平競爭審查程序，就通過特定單一平臺企業發放政府消費券，涉嫌違反《反壟斷法》，引發業界廣泛質疑。對此，2022年7月25日，國家市監總局發佈《關於做好消費券發放公平競爭審查工作的提示函》，明確要求：“嚴格保障消費券發放平臺選擇的合法性和公平性，通過設定公平合理的資質要求、評審標準並依法及時、有效、完整發布信息，以公平競爭促進資源優化配置，提高財政資金使用效率，保障消費者合法權益。確需選擇單一平臺發放的，應當嚴格履行競爭性程序，不得直接指定發放平臺、直接確定平臺資金配置方案。擬適用例外規定的，應當依據《公平競爭審查制度實施細則》第十七條、第十八條詳細說明目的正當性、政策必要性、手段適當性，並明確實施期限。適用例外規定應當按照《實施細則》第二十二條進行第三方評估。”該提示函相對及時地回應了業界對政府消費券發放應保障公平性的訴求，對地方政府舉一反三地預防同類問題也有所啓發。

5．法治化是中國特色市場經濟應當貫徹和發揚的基本原則，更是促進新質生產力在全國統一大市場健康發展的重要保障。

這就需要各地市場監管部門更好地落實《反壟斷法》《反不正當競爭法》和公平競爭審查制度，更需要各級法院及時、公正地對關係到公平競爭秩序的法律糾紛做出裁判，解決好個案糾紛中的“點”，帶動產業鏈各類市場主體合規的“線”，引導各行業組成公平競爭的“面”，共同爲促進新質生產力健康發展和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貢獻智慧與力量。

（作者系清華大學國家戰略研究院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