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丨通過抽籤當上皇帝的放牛娃！他這開掛的人生有多離譜？
中國古代這些皇帝都是怎麼登上皇位的？
大多數都是靠天子血統名正言順繼承的，也有靠兵強馬壯打下來的，還有被手下人“黃袍加身”擁護上位的……但通過抽籤當上皇帝的，歷史上就只有一位。更離奇的是，這位“抽”來的皇帝，在戰敗淪爲亡國之君後，不僅“平安落地”，沒有被打被殺，新皇帝還給了他個官兒當。這個與衆不同的皇帝是誰呢？他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且唯一靠抓鬮兒上位的劉盆子。
說到這位劉盆子，大家第一反應都會是這傢伙的名字如此之土，肯定出身貧寒之家。這個觀點既對也不對，因爲劉盆子的家境確實貧寒，根據《後漢書·劉盆子列傳》的記載，劉盆子當年靠給人放牛爲生，甚至一度到了“被髮徒跣，敝衣赭汗”即披頭散髮、破衣爛衫的地步。不過，雖然窮得叮噹響，但他的血統可不一般。劉盆子是漢高祖劉邦之孫——城陽王劉章一支血脈的後裔。
只不過後來王莽篡漢，導致劉盆子的父親被殺，只留下他與兩位哥哥劉恭、劉茂一起過着可憐的流浪生活。如果不出意外，劉盆子兄弟三人也會跟歷史上無數被廢棄的皇族一樣泯然衆人，之後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但是歷史偏偏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劉盆子本應平淡的人生出現了重大轉機。
後人對於“王莽篡漢”這一歷史事件，普遍是持批判態度的。當時的西漢朝廷已經出現嚴重危機，需要進行改革，但王莽作爲引領這一改革的政治人物顯然並不合格。爲了解決社會危機，他提出一系列改革措施，但這些措施大都淪爲了無法執行的空頭支票。更倒黴的是，在王莽上臺後被折騰得秩序大亂的社會，又遭到了天災的襲擊。天鳳四年（17年），全國大範圍內蝗、旱災頻發，饑荒四起。面對這場巨大危機，王莽卻束手無策，最後採取的措施居然是叫百姓煮草根以代糧充飢。這種純粹胡鬧的政策不僅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激起了全社會的憤怒。
在南方，飢餓的人們成羣結隊地逃入深山、野林、湖沼，靠挖掘野菜荸薺充飢。此時以王匡、王鳳爲首的隊伍迅速發展壯大，在幾個月的時間內發展到七八千人。這支部隊戰鬥力很強，不但打敗了荊州牧派來討伐的兩萬“奔命軍”，還順勢攻取了竟陵縣，隊伍一度發展到五萬多人，即所謂的“綠林軍”。
其他地方造反的隊伍也與日俱增。在舂陵鄉，“位面之子”劉秀和哥哥劉伯升起兵，與諸路義軍會合後東征西討，大敗王莽的部隊。
由於缺乏統一領導，最後各路義軍將領商議，共同擁立劉玄爲更始帝。這裏要簡單說明一下，在當時的社會，“非劉姓不能稱王”的思想還根深蒂固，這也是王莽篡漢不得人心的原因之一。所以義軍最後擁立劉玄爲更始帝也在情理之中，但劉玄有個致命弱點就是生性懦弱，實在是難以擔當大任。雖然最後靠着各路義軍的力量幹掉了王莽，進入長安，但劉玄根本就壓不住各方豪傑，自然也無法穩住局勢，很快搞得天下再度大亂。而另一支起義軍——赤眉軍也順勢崛起，並迅速發展壯大起來。正如上文所提，赤眉軍的領袖樊崇也覺得如果沒個劉姓的人在軍中，總是名不正言不順，於是他們一路到處蒐羅劉姓宗室，一口氣抓了七十多人，而在這些人中，就有我們的劉盆子三兄弟。
不過，此時的赤眉軍還沒有想好下一步的計劃，於是劉盆子雖然被迫加入了赤眉軍，卻也能過得自在，還能繼續幹他認爲很有前途的職業：放牛，而且一放就是兩年多。在此期間劉盆子把本職工作幹得相當不錯，不但把牛喂得膘肥體壯，還得了一個“牛吏”的小官做。
不過很快他的“快樂時光”就結束了，因爲此時赤眉軍已經發展到了百萬之衆。軍中還有巫師擊鼓舞蹈祭祀城陽景王劉章，並神叨叨地說得到了景王劉章的示意：“應當做皇帝，爲何做盜賊？”軍中有人不信邪，嘲笑巫師就會裝神弄鬼，但神奇的是，這些人很快就得了病臥牀不起。消息傳開後，軍中議論紛紛。這時，一個叫方陽的人因怨恨更始帝殺了他哥哥，於是主動煽動樊崇等人說：
“更始帝荒淫無道，生活奢靡，朝政悖亂，將軍們不得不在此地流落。如今，將軍已經擁有百萬之衆，此前將軍西行，歸附長安帝城，並未享有名號，最終還是‘賊’，這樣下去，終究不是長遠之計。不如擁立劉氏宗室爲皇帝，挾皇帝之威討伐不義，以此號令天下，誰敢不聽？”
樊崇等人深以爲然，再加上巫師的“預言”也越來越深入人心，等到隊伍開進鄭縣（今陝西渭南市華州區一帶）時，樊崇便與衆人商議：
“而今我等已經逼近長安，鬼神又有此說法，我們應該找一位真正的劉氏宗室，擁立爲天子。”
於是他們開始對手上的劉姓人士進行篩選，最終發現只有劉盆子和劉茂以及原西安侯劉孝是景王的近屬（此時劉恭不在軍中），不過這幫草莽好漢也不知道擁立皇帝具體該怎麼操作，乾脆一拍腦袋決定：把選擇權交給上蒼，讓他們抽籤決定到底誰當皇帝吧！於是一場中國歷史上十分著名的抽籤就此拉開帷幕。
在這次抽籤抓鬮兒大會開始前，樊崇等人一起商議表示：“在古時，聽說天子率領軍隊，稱爲‘上將軍’。”於是便在木簡上寫下一行“上將軍”，又將兩枚沒有寫字的木簡，一起放進竹筒等待抓鬮。然後他們以祭祀城陽景王劉章的名義，在鄭縣北邊的郊外設置抓鬮兒大會會場。佈置妥當後，赤眉軍中管事的“三老”“從事”們在祭壇下集合，將劉盆子兄弟三人推到祭壇上，按照年齡從大到小的順序先後去抓鬮木簡。劉盆子年齡最小，在前兩位都拿出沒字木簡的情況下，最後摸出寫有“上將軍”三字的木簡，於是衆將領紛紛跪在地上向劉盆子稱臣。
這一下子把僅有15歲的劉盆子嚇得不輕，差點兒哭出來。他哥哥劉茂對劉盆子講：“把木簡藏好。”而緊張的劉盆子卻將木簡咬斷，丟到了地上。雖然在抓鬮大會上出了不少洋相，但劉盆子還算是比較順利地完成了他的“登基儀式”。
接下來就是給赤眉軍骨幹封官，並開始建置政權。雖然具體過程一片混亂，但赤眉軍最後還是跟更始帝的叛將張卬等人合兵一處，攻打長安東都門並攻入長安。更始帝被迫出逃，可還沒跑多遠，就被手下軟禁起來，最後投降了赤眉軍。當年十月，更始帝劉玄以敗軍之首來到長樂宮，向劉盆子奉上傳國玉璽、綬帶。赤眉軍主將認爲，更始帝劉玄有罪，最終將其勒死。
不過赤眉軍也沒能笑到最後，由於赤眉軍多是一幫流寇盜匪，他們佔據長安後喫喝玩樂胡作非爲，劉盆子的哥哥劉恭意識到這樣必定不能長久，於是勸劉盆子早做打算。他教劉盆子交出傳國玉璽、綬帶，還教劉盆子演習退位辭讓的說辭。其實此時劉盆子基本上就是一個傀儡，他每天只是登上樓閣，四處望望，更不敢過問朝內朝外的政事。儘管如此，他還是努力爲長安人民做了一些好事，比如當時掖庭中有宮女上千人，自更始帝敗亡後，這些宮女就被幽禁在宮內，每天只好挖掘後花園裏的蘆草根，捕捉池中的游魚充飢，餓死的宮女就埋葬在後宮裏。原甘泉宮祭祀的樂人一次看到劉盆子，跪在地上叩頭，告訴劉盆子飢餓難耐。於是劉盆子派人送來粟米，每人都得到數鬥。
經過了一番準備後，一次樊崇等人在朝中聚會時，劉恭上前說道：
“諸君共同擁立劉恭的弟弟爲皇帝，恩德深厚。弟弟在位一年，朝廷仍然混亂不堪，弟弟確實不能有所作爲，辜負大家的厚意，皇帝再做下去，恐怕也毫無益處。不如讓他做一個平民百姓，諸君再選擇賢者，請諸君考慮。”
劉盆子更是直接走下御座解下玉璽、綬帶，然後趴在地上叩頭，說：
“如今有了天子，還是像做賊一樣，官吏、百姓貢獻的財物常被搶劫一空。這種事情傳出去，天下人對朝廷，莫不譏諷怨恨，也不會嚮往。這些，都是因爲皇帝立非其人所致，懇請乞骸骨，以避讓聖賢。如果要殺盆子以塞責，我也絕不敢逃避。真的希望諸君能夠可憐可憐我！”
話未講完，劉盆子已經泣不成聲。
樊崇等人及朝會者有數百人，見此情景莫不哀憐嘆息，紛紛離座趴在地上叩頭說：“臣等行爲無狀，有負陛下。從此以後，不敢再放肆。”而後抱起劉盆子重新坐回到御座上，並佩上玉璽、綬帶。劉盆子仍然坐在御座上大聲號哭。衆人散去後，立刻着手整頓紀律，各自關閉營門自守，從此以後，三輔地區恢復平靜，人人稱頌天子聰明。百姓也相繼返回長安，長安市場上又出現人頭攢動的景象。這件事對劉盆子日後影響深遠，甚至可以說是他能夠活命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此後不久，劉秀對赤眉軍發動進攻。經過數次大戰，赤眉軍大敗，其殘部也被劉秀的部隊包圍。最後時刻，劉恭代表赤眉軍向劉秀乞降說：“劉盆子率領百萬餘衆投降，陛下將如何處置他們？”劉秀答：“可赦免汝等不死。”於是樊崇帶領劉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和殘餘部隊向劉秀請降。同時還呈上繳獲的更始帝傳國玉璽、綬帶。
在投降儀式上：
劉秀問劉盆子：“你知道該當何罪嗎？”
劉盆子答：“臣罪該萬死，幸得以陛下哀憐，免除死罪。”
這話聽得劉秀大笑道：“這孩子，還挺會講話，劉氏宗親，可見沒有傻子。”
然後他又問樊崇等人：
“後悔投降嗎？朕可以讓爾等回營整頓兵馬，鳴鼓再戰，決一勝負，如何？不強迫你們屈身投降。”
徐宣等人連忙叩頭，答：
“臣等從長安東都門出來，就已經計議停當，願意歸命聖德，百姓也可以安享太平。此事隱祕，故沒有將計劃告訴衆人。今日得以歸降聖上，猶如脫離虎口，來到慈母身邊，誠歡誠喜，無所遺恨。”
這種恭順的態度讓劉秀很滿意，又說：
“諸卿無道至極，所過之處，生靈塗炭，禍害老幼，摧殘社稷，連百姓的水井竈臺都要拆毀。然而，爾等仍然有三點可以稱道：第一，攻破城邑，橫行天下，但是沒有更換結髮妻子，這是一善；第二，擁立君主，仍然是劉氏宗親，這是二善；其他賊寇擁立的劉氏君主，在情況緊急時，就會將君主殺死請降，以此爲進身之功，諸卿最終保全了劉氏君主性命，全身交付予朕，這是三善。”
於是劉秀詔令，衆降將與妻子兒女一起居住在洛陽，安排住在第一區，賞賜每人宅邸一套，田地兩頃。雖然後來樊崇等人又因造反被殺，但劉盆子並未參與，這也讓劉秀相信了劉盆子確實沒有什麼政治野心，於是給了他一筆賞賜，此後還任命他爲趙王的郎中，至此劉盆子的政治生涯總算是結束了。
在東漢政權建立後，劉盆子依然老老實實地做着他該做的事情，這也讓他安穩地度過了餘生。後來他因爲眼病而雙目失明，劉秀還很厚道地將滎陽的均輸官地賜予劉盆子，讓他能從中抽取稅利，補貼生活。一般而言，對一個投降的皇帝來說，善終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劉盆子卻奇蹟般地做到了。說到底，原因無非有三個，其一是他的劉姓身份，這是他的護身符。畢竟在亂世之中很多劉姓宗室都已死去，劉秀本人也不希望再開殺戒；其二就是他本人還是做了一些好事，天下不少人念其恩德，殺他容易招黑，劉秀自然不會幹這種事；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劉盆子本人並無政治野心，對皇權毫無威脅，把這樣一個吉祥物養起來，還能成就劉秀有一個寬仁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爲呢？
參考文獻：
《後漢書·劉玄劉盆子列傳》 范曄 中華書局 1965
《資治通鑑》 司馬光 中華書局 2019
《東觀漢記》 班固等 中華書局 2008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馮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