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常州日報

① “天下太平”金幡陂

② 銀壓發

③ 鑲金蛙瑪瑙銀簪

④ 耳挖形金簪

上世紀50年代中期,在常州東門城郊結合部,一個相當規模的職工宿舍羣拔地而起。這就是當時在常州無論是容量上和質量上都數一數二的和平新村,即經兩次大規模改建後現在的五角場西村和五角場東村及周邊地區。

建造和平新村是爲解決東門企業尤其是紡織企業衆多、職工住房困難而採取的重大舉措。和平新村是在一片農田河塘溝渠上建造的,附近就是牌樓弄,牌樓弄往北即進入和平新村。和平新村除了宿舍及一些配套設施,還有少量古時候留存下來的石人石馬石獅子,有的已經殘缺。在古代,牌樓弄至和平新村的路段是一個墓道,一些紡織女工上夜班路過還有點兒害怕,於是就叫家人陪送。

和平新村的地下埋藏着很多古墓。民間傳說曾有哪個朝代的尚書埋葬在這裏,具體位置不得而知,所以這裏史稱“尚書墳”。

1956年,我家從成全巷搬至和平新村,原因是我母親在和平新村南面附近的公私合營裕民布廠(後棉織九廠)工作,上下班方便些。我家在和平新村住了19年,和平新村不斷擴大。在新建房屋挖掘地基時,經常有古墓被發現和挖掘,出土了大量的金銀銅器具、漆器、陶瓷用品以及絲綢織物等文物。一些絲綢織物剛出棺時顏色很鮮亮,過幾個小時就黯然失色了——見到陽光和接觸空氣後就變黑風化了。

遇到這樣的事情,不滿10歲的我會與兄弟及發小們結伴去看熱鬧。在我和大哥志強、小弟志俊的記憶中,大約上世紀60年代中期,後經考證爲1965年深秋初冬,天氣已經轉冷,有一天下午,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在南京汽車常州隨車工具廠和平新村職工宿舍工地,發現了兩個氣派的明代墓穴。常州博物館的考古人員接到消息後立即趕來,他們在附近嚴家村村民的積極配合下,對兩個墓穴分別進行了仔細的挖掘。當時,墓穴旁站滿了觀看的人羣,小孩子佔了大部分。博物館內一位身材勻稱、皮膚白皙、年輕貌美的女考古工作者,用親切的吳味普通話對孩子們喊道:“小朋友們,不要擁擠,不要喧鬧,當心腳下,小心滑倒,注意安全。”

挖掘開始了。但見嚴家村的毛鬍子隊長秦根寶帶領幾個村民各自喝了幾口常州產的二兩半小玻璃瓶裝的白酒,壯了壯膽,然後按照博物館考古專家的要求,先用鋼釺等工具,小心翼翼地把石棺上的石板蓋子慢慢地撬開,用繩子綁住石蓋的四個角落,再用鐵三角架葫蘆手拉起吊揭開……

這兩個墓穴都是套棺,即石棺在外,木棺在內,石棺套木棺。石棺蓋板被撬開,鮮豔的紅漆木棺重見天日,立時映入眼簾,引來一陣歡叫。打開木棺比撬開石棺輕鬆,但須更加細心。經過考古人員的精心操作,木棺也被打開了,經歷了幾百年的棺裏已滲進了泥和水。這兩個是夫妻墓穴,出土了各種造型的金銀銅等器具和大量的綾羅綢緞等織物。男主人墓穴出土了一個有意思的金幡陂,上面鐫刻着四個醒目的仿宋體字——天下太平,與墓主人的名字很是契合。女主人墓穴的挖掘更加引人注目,只見那位秀麗的女考古工作者(寫此文了解後知道她叫陳晶),穿着長筒靴,戴上橡膠手套和口罩,在墓穴的泥水中,低首彎腰、耐心細緻地打撈棺槨裏的隨葬品。她的膽氣和不怕髒、不避異味的敬業精神,讓我這個小毛孩頓時肅然起敬。忽然,一對鑲金蛙瑪瑙銀簪出現在她的手上。她小心拭抹,洗淨擦乾,可以清楚地看到兩隻栩栩如生的金田雞,歇伏在金邊鑲嵌包裹的瑪瑙荷葉上,悠然自得,逍遙自在,生動傳神,很是養眼。在與陽光的交匯中,金光閃閃,錚亮無比,引來一片讚歎聲。

出土文物表明,該墓確與明代六朝元老、禮部尚書胡瀅(武進人氏)有關,但更準確地講是胡瀅家屬之墳,因爲在墓穴中並沒發現胡瀅的蛛絲馬跡。這兩個墓穴的主人分別是胡瀅的兒子胡長寧和兒媳婦段氏(市博物館有案可稽)。

近日,我找到了曾經在常州博物館工作過的邵遐遠老師、葉鵬飛先生和陳麗華館長(陳晶老師的學生),向他們討教,並在陳館長的熱心介紹下,找到博物館保管部副主任譚楊吉,進一步覈實有關史料。我還走訪了市文廣旅局二級調研員周曉東、市文保中心辦公室主任吳鼕鼕、常州藝術高等職業學校校長高慰等。由於他們的支持和積極配合,我弄清了當年目睹挖掘墓穴的墓主人是誰;也讓我再次一飽眼福,見到了那一對數十年來唸念不忘的匍匐在鑲金瑪瑙上的金田雞。

蔣志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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