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說人生三恨,其一便是紅樓夢未完,因此也留下了很多遺憾和爭論。例如《紅樓夢》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寫到賈府來了許多親戚,其中便有四個清淨潔白的女孩:薛寶釵的堂妹薛寶琴;李紈的表妹李綺,李紋;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煙。

四個女孩不但和金陵十二釵一樣擁有花容月貌,也有非凡的才情,引得衆人驚歎:寶玉道“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說現在的這幾個人是有一無二的,誰知不必遠尋,就是本地風光,一個賽似一個,如今我又長了一層學問了。”晴雯道:“大太太的一個侄女兒,寶姑娘一個妹妹,大奶奶兩個妹妹,倒象一把子四根水蔥兒。”見多識廣的探春也說道:“據我看,連他姐姐並這些人總不及他。”襲人聽了,又是詫異,又笑道:“這也奇了,還從那裏再好的去呢?我倒要瞧瞧去。”

賈母也是歡喜非常,將女孩子留在了大觀園居住,還讓王夫人認寶琴做了乾女兒。之後,大觀園詩社進入到一個空前興盛的階段。可是到了後文這四個女孩子的下落如何便不得而知了。那麼,《紅樓夢》寫這四個女孩子的意義到底在哪裏呢?

我們可以通過前文的草蛇灰線推測一番:

邢岫煙穩重可愛,端雅和平,薛姨媽爲薛蝌求娶了邢岫煙。第五十八回杏子陰假鳳泣虛凰,寶玉看到柳垂金線,桃吐丹霞,山石之後,一株大杏樹,花已全落,葉稠陰翠,上面已結了豆子大小的許多小杏。不由感慨‘綠葉成蔭子滿枝’,想到邢岫煙已擇了夫婿一事,不過兩年,便也要“綠葉成蔭子滿枝”了。再過幾日,這杏樹子落枝空,再幾年,岫煙未免烏髮如銀,紅顏似槁了,因此不免傷心,只管對杏流淚嘆息。薛蝌和邢岫煙也算得上金童玉女,一雙璧人。可是隨着薛家的敗落,賈府的衰敗,貧賤夫妻百事哀,邢岫煙的餘生也許並不快樂,難免“烏髮如銀,紅顏枯槁”。樹倒猢猻散,賈府這棵大樹都倒了,何況那些投奔它的人呢?

李綺李紋出自金陵名宦之家,來京都所爲何事並無交代,只是說李紈之寡嬸帶着兩個女兒,大名李紋,次名李綺也上京。寡母帶着女孩子想來生活不易,進京也是爲了投親靠友而已。書中說李紈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爲國子監祭酒,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至李守中繼承以來,便說“女子無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時,便不十分令其讀書,只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他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罷了。李家說明從李紈的父親開始家風便有所改變,李紋李綺的名字也可以看出相同的淵源。《紅樓夢》第五十三回寫道李嬸之弟接李紋李綺家去住了幾日,也就是說李綺李紋的舅舅在京都,可見李嬸母女來到京都也如薛姨媽一樣投親靠友,也很可能李嬸一家在京都也有房屋田產,只是客居李紈處而已。

薛寶琴的進京目的很明確,因當年父親在京時已將胞妹薛寶琴許配都中梅翰林之子爲婚,正欲進京發嫁。但是“不在梅邊在柳邊”,最終寶琴是否與梅翰林之子成婚也成了一個問號。

四個女孩子都是來自金陵,他們不約而同來到京都,無非是因爲家境敗落,尋找新的依靠,謀求更好的未來。由此可見賈府如今在外面看來還是金門玉戶神仙府,富貴無匹,只不過她們不知道強弩之末,賈家外面架子未倒,而內囊早已空虛。

在紅樓夢十二支收尾一支是《飛鳥各投林》: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紅樓夢》還多次提到了金陵四大家族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盤根錯節的關係,我想四個女孩的到來大概是爲了通過四個女孩子展開賈家的巨大的關係網,最後通過她們的悲劇結局揭示“樹倒猢猻散”的淒涼景況。

查看原文 >>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