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時報》

2019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比吉特·班納吉和埃絲特·迪弗洛，獲得了幾乎一致讚譽。迪弗洛尤以高超的隨機對照實驗造詣出名，這種實驗用來測試特定政策干預的有效性，就像醫學中的臨牀試驗一樣。現年46歲的迪弗洛是最年輕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也是該獎項僅有的第二位女性得主。她表示，經濟學家不應該把自己看作是偉大的理論家，而應該把自己看作是水管工：務實的修理工最感興趣的莫過於干預手段是否真的有效。

這對夫婦在2011年出版的《窮人經濟學》一書中概述了這些實驗如何幫助發展中國家改善從入學率到疫苗接種率等問題。他們的新書《困難時期的好經濟學》所涉及範圍更廣，但提出的觀點基本相同：前沿的經濟學研究可以幫助解決許多棘手的問題，從幫助社區從貿易衝擊中恢復，到設定理想的移民水平，不一而足。

“經濟學想象了一個不可抑制地充滿活力的世界。”他們寫道，在這個世界裏，理性行爲人會對激勵措施迅速做出反應，但現實中並非如此。兩位作者擔心的是“轉換過程”，即人們如何從一份工作換到另一份工作，或從一個地區搬到另一個地區。對風險感到焦慮、依戀現居地的失業者，遠赴外地尋找工作的可能性遠低於經濟學理論所顯示的水平。

兩位作者的第一本書因展現出對貧窮國家人民複雜、混亂生活的同情和洞察力而贏得讚譽。他們的新書也展示出對較富裕國家中那些被落在後面的人（尤其是艱難過活的美國白人）類似的同情和洞察力。他們寫道：“富人和有權勢的人迅速找到門道，從經濟成功中賺到錢，但其餘的人往往不得不落在後面。這是個造就了特朗普、博索納羅和英國脫歐的世界。”

貿易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幾乎所有經濟學家都認爲，貿易總體上是有益的，讓那些輸家能夠得到補償。但數據顯示，對於美國這樣的國家來說，貿易帶來的好處遠比許多人想象的要小，對社區的傷害則比想象的要大——政界人士往往會全然忘記補償這回事。

兩位作者提議對美國戰後《退伍軍人法》進行更新，爲受貿易影響的社區提供更爲慷慨的教育和援助計劃。作爲移民（迪弗洛來自法國，班納吉來自印度），他們也非常關注人口遷徙問題。在他們看來，在美國這樣的國家，沒有堅實的證據證明移民降低了較貧困工人的工資。“社會政策的目標……是幫助人們承受那些影響到他們的衝擊，同時不讓這些衝擊影響他們的自我認知。”他們寫道，“每一次‘轉變’都可以，而且應成爲政府表達同情的機會。”

這可能聽起來有些輕飄飄，卻是經過仔細論證得出的結論。《困難時期的好經濟學》還有力反駁了對他們持批評態度的人，一些批評者認爲，對隨機實驗的信奉已導致經濟學狹隘化，這種經濟學認爲應該乾脆將無法進行科學實驗的複雜問題擱置一旁。對此，兩位作者提出了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實證經濟學能夠爲從民粹主義到身份政治等許多複雜問題提供答案，尤其是當經濟學家願意在其學科範圍之外尋找答案的時候。

（詹姆斯·克拉布特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