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麗華

備受市場關注的瑞幸咖啡（Nasdaq：LK）造假案調查進展傳來新消息，第一財經記者從接近監管層級的人士處獲悉，財政部對於瑞幸咖啡財務造假案的現場檢查部分已經結束，目前有關報告正在等待更高層級的批覆。

另據記者瞭解，目前中國監管機構對於瑞幸咖啡的調查，主要由財政部監督評價局牽頭負責。此前媒體報道稱，在稅收方面，瑞幸爲虛增交易交了稅。

另據接近瑞幸咖啡高層的消息人士向記者透露，自5月15日收到納斯達克交易所的退市通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方面接收了審計機構有關調查工作底稿，但SEC方面的調查進展目前並不明朗。

3月中旬，瑞幸咖啡的年審會計師事務所——安永安永華明會計師事務所（下稱：安永）曾收走瑞幸管理層電腦，發現管理層財務舞弊確鑿證據，並向公司審計委員會報告。隨後公司管理層成立特別調查委員會，任命Kirkland & Ellis（凱易國際律師事務所）爲獨立外部顧問。凱易在著名的金融諮詢公司FTI Consulting的協助下展開調查。

隨後公司公佈的初步調查結果，只將舞弊責任溯及COO劉劍即止。而第一財經記者瞭解到，早在安永調查階段，即已有大量郵件往來表明，至少是CEO錢治亞這個層級的人員批准了諸項造假交易。

而有媒體報道指出，中國監管方面掌握的證據，已經將造假的責任人，追溯到瑞幸咖啡的大股東和實際控制人陸正耀。

安永曾收走管理層電腦

5月12日晚，瑞幸咖啡公佈了對財務造假問題的內部調查進展。董事會決定終止首席執行官（CEO）錢治亞和首席運營官（COO）劉劍的職務，並已經收到了兩人的辭職報告。除此之外，公司還暫停了另外六名參與或知悉財務造假員工的工作，或要求其休假。

據第一財經記者瞭解，事實上，今年春節前，年審機構安永已經開始對瑞幸咖啡2019年度財務報表進行現場審計。安永注意到，從2019年第二季度起，瑞幸咖啡增加了大量B端大客戶。由2C到2B這一業務模式的劇烈變動並不符合常識和邏輯，這引起了安永審計團隊的關注。安永隨後指派一個由十幾人組成的反舞弊法務會計團隊介入。

有接近瑞幸高層的人士還向第一財經記者透露，安永甚至收走了瑞幸咖啡所有管理層的電腦。

隨着安永調查深入，2C至2B這一模式突然轉變的疑問開始得到解釋：上下游業務均有關聯公司的身影。而審計機構獲得的內部資料，與公開渠道可以查證的關聯信息相互印證，關聯交易嫌疑開始變得重大起來。

比如，瑞幸的原材料供應商徵者國際貿易（廈門）有限公司以及購買咖啡券的達特英菲（北京）數據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兩家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皆爲同一名自然人——王百因。

而王百因在一年多前寶沃汽車的交易案中，曾被指認爲陸正耀的收購“白手套”。當時有媒體報道指出，王百因極有可能與陸耀系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2006年EMBA同學。這些公開報道的信息沒有逃過審計師的注意。

審計機構發現，自2019年5月起，瑞幸咖啡新增的B端大客戶和新增供應商多達十幾家。比如，青島志炫商務諮詢有限公司扮演B端大客戶的角色，這家公司從2019年5月至11月期間，以大手筆訂單方式購買咖啡代金券100多次，每次訂單金額高達90多萬元。而這家公司註冊資金不過500萬元，且通過公開渠道查詢，這家公司不僅與瑞幸咖啡的多名董事和高管存在共同投資等關聯關係，公司的公開電話竟然與神州租車的一家分支機構相同，並以神州優車的一個電子郵箱地址註冊。種種異常迅速引起了審計機構的懷疑。

據此前媒體報道，3月中旬，安永向瑞幸咖啡審計委員會彙報了公司財務狀況的可疑之處。非執行董事劉二海與Sean Shao作爲瑞幸審計委員會成員聽取了安永的報告，次日將此事直接彙報給董事會。自此，董事會纔開始推動調查瑞幸內部可能存在的財務造假事宜。

第一記者採訪的某國內審計專家委員會成員表示，根據審計準則的相關規定，如果在美國上市的企業董事會被審計機構告知，管理層存在重大財務舞弊行爲，卻又不立即啓動舞弊調查程序並向SEC報告，審計機構可以依照相關規定，將發現的財務舞弊直接向SEC報告。

正是因爲這種壓力，瑞幸咖啡董事會和管理層只好在4月2日自曝家醜，踢爆22億財務舞弊大案。

逃避與追責

在被審計師收走的電腦中，審計機構發現了對造假全鏈條業務申請的批覆郵件。這些郵件，包括造假交易的付款申請、關聯公司設立的籌劃安排、僞造交易的成效彙報等等。而審批和同意這些郵件申請的人士最上層級溯及CEO錢治亞。

儘管審計機構已掌握溯及錢治亞的諸多舞弊郵件批覆的證據，但瑞幸咖啡管理層當局仍只將造假責任歸於COO劉劍這一級別，公司管理層試圖保護錢治亞和大股東陸正耀之意明顯。4月2日，瑞幸咖啡遞交給SEC的一份文件上只提到，劉劍及其部分下屬員工從2019年二季度起從事某些不當行爲，僞造交易相關的銷售額約爲22億元。

遲至5月，瑞幸高層終於終止了錢治亞和劉劍的職務，或許正是公司面對各方壓力之後的無奈決定。

記者從接近瑞幸高層的人士處瞭解到，目前錢治亞人蹤全無，失去聯絡。公開資料顯示，錢治亞是陸正耀得力干將，追隨陸正耀打拼13年之久。

據媒體報道，監管部門已掌握了陸正耀對於公司財務造假的指令性的電子郵件，陸正耀將被公訴，極有可能面臨刑事追責。

瑞幸在創立後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自2017年10月開了第一家門店以來，截至2019年底，瑞幸直營門店數達到4507家，超過了星巴克。瑞幸創立時間僅18個月即成功登陸美國資本市場，刷新了一家公司從創立到IPO的全球最快紀錄。2020年1月，瑞幸發佈無人零售戰略，股價一度高達每股51.38美元。截至發稿，公司最新股價報3.89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