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学术分为经、史、子、集四大类。《四库全书》便是按照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编纂的一部丛书。“文化异,斯学术亦异。中国重和合,西方重分别。民国以来,中国学术界分门别类,务为专家,与中国传统通人通儒之学大相违异。”(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

所谓丛书,系指由许多书汇集合编的一套书。《四库全书》乃是中国历史上卷帙最多的一部丛书,修于清朝乾隆年间。三十八年(1773年)清廷下谕开馆修书,到四十七年(1784年)第一部的缮写工作基本告成,乾隆帝令贮文渊阁,后又陆续完成六部,到五十八年(1793年)才全部完成,历时二十年。

全书因抄成时间不一,期间又因烧毁、补入等缘故,其卷数并不完全相同。以文津阁本统计,共收书三千五百零三种,七万九千三百三十七卷,三万六千三百零四册。

《四库全书》按照西汉以来历代沿用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每部又分若干类:

经部分十类,即易、书、诗、礼、春秋、孝经、五经总义、四书、乐、小学。

史部分十五类,即正史、编年、纪事本末、别史、杂史、诏令奏议、传记、史钞、载记、时令、地理、职官、政书、目录、史评。

子部分十四类,即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语录、杂家、类书、小说家、释家、道家。

集部分五类,即楚辞、别集、总集、诗文评、词典。

《四库全书》的编纂由清政府主持,旨在收集、保存前人撰写的书籍,致力于汇编。编纂工作的第一步便是在全国范围内把现存书籍全部收集起来。据统计,共收图书一万二千九百余种,十六万八千余册。除向民间征书外,还从《永乐大典》中辑录已散佚的书籍三百八十五种,共四千九百二十六卷。

《四库全书》并不是简单地把图书归集起来,对所收书籍都经过大量的分析和研究工作,包括版本鉴定、真伪辨别、篇章考析、文字校勘,进而“分别流派,撮其要旨,褒贬要旨,指陈得失”。

《四库全书》网罗广博,内涵丰富,考订精深,编次有序,为后人清理和总结传统中国文化遗产作出了重大贡献。后代学者评价甚高。如章学诚称赞其“四库搜罗,典章大备,遗文秘册,有数百年博学通儒所未得见而今可借钞馆阁者。”阮元也说,“凡六经传注之得失,诸史记载之异同,子集之枝分派别,罔不抉奥提纲,溯源彻委。”

鉴于全书卷帙繁多、不便翻阅,又选录四百七十三种编为《四库全书荟要》,后又作《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二百卷,对收入全书的各类图书,或未收录却存目的六千八百一十九种书籍,都逐一作了介绍,包括作者姓名、所处年代与该书要旨,集作者、内容与版本三者于一体。

《四库全书》的编纂始终贯彻乾隆“聿资治理”的意图。其著录的书籍都有严格的取舍标准:“阐明性道治法,关系世道人心者自当首先购觅”。若违背或偏离这个标准,就只存其目,不录其书。

评论著录及存目书籍的标准亦以乾隆的意志为转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惟准以大中至正之道,为万世严褒贬,即以此衡是非”。如《凡例》所言:“宏纲巨目,悉禀天裁,定千载之是非,决百家之疑似”。

为此,鲁迅先生曾提醒人们:《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是现有较好的书籍之批评,但须注意其批评是钦定的”。

在修《四库全书》的过程中,清廷还大量焚毁或删改所谓违逆或有“违碍词句”的书籍。据不完全统计,这类书籍达三千一百多种,总数当在十万部左右。中国文化由此遭受一次浩刼。

《四库全书》沿袭《隋书·经籍志》创立的四部分类法,把所收书籍分为经、史、子、集四部,四部下又分四十四类,个别类下分立子目,共六十六个。分类遵循的原则是:“古来有是一家,即应立是一家,作者有是一体,即应备是一格。”在各部和各类之下又有序录,论述每类书籍的内容、体例的演变,使全书包罗宏富而分类清楚,次序井然,易于读者检索。

做学问,必要懂分类,也就是懂得每门学问的源与流。南宋郑樵说:“编次必谨类例,类例既分,学术自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四库全书》的分类偏重于经史两部。在四库馆臣看来,这两部分书籍是至关重要的学问,“学者研精于经,可以正天下之是非;征事于史,可以明古今之成败,余皆杂学也”。

传统分类法把绝大部分自然科学方面的著作摒弃在外。如《四库全书》虽然收录了从《永乐大典》辑录的古代算书,也收进了《几何原本》等西方的科学著作,但像宋应星所撰《天工开物》那样反映中国农业手工业技术成就的巨著,却未被《四库全书》收录,甚至连存目也未列入。

又如《四库全书》虽有“词典”一类,但以为“词曲二体,在文章技艺之间,厥品颇卑,作者弗贵,特才华之士以绮语相高耳”,词曲两者又扬词而抑曲。词类尚收词集、词选、词话、词韵、词谱,而曲类仅收品题、论断和中原音三种。

再如元明清三代传奇极为盛行,而《四库全书》一概不予收录,反而批评明代王圻《续文献通考》“以《西厢记》《琵琶记》俱入经籍类中,全失论撰之体裁,不可训也”。至于源自话本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皆在排斥之列。清代小说《聊斋志异》《红楼梦》也被视为“猥鄙荒诞,徒乱耳目”而不予收录。

首先意识到传统分类法需要改进的是王国维。1907年他在《教育小言十三则》一文中指出:“今之世界,分业之世界也。一切学问,一切职事,无往而不需要特别之技能、特别之教育,一习其事,终身以之。治一学者之不能使治他学,任一职者之不能使任他职”。

王国维在《欧罗巴通史序》一文中又指出:“凡学问之事其可称科学以上者,必不可无系统。系统者何?立一系以分类是已。分类之法,以系统而异。有人种学上之分类,有人种学上之分类,有历史上之分类。”

就学术的总体分类而言,王国维认为有科学、史学、文学三大类。“凡事物必尽其真,而道理必求其是,此科学之所有事也。而欲求知识之真道理之是者,不可不知事物道理之所以存在之由,与其变迁之故,此史学之所有事也。若夫知识道理之不能表以议论,而但可表以情感者,与夫不能求诸实地,而但可求诸想像者,此则文学之所有事也。”(《国学丛刋》发刊词)

在王国维看来,治文史之学,如无科学上的知识以为之辅助,则不能得其真。

王国维“虽以半生精力专治经史考证,但方法不同于乾嘉诸老,而深度又过之,其故就在先生已具备历史学的辅助学科如心理学、哲学、社会学等多方面的知识,而乾嘉诸老于此则茫然,所以日本汉学家狩野直喜说:‘王静安先生的伟大,就在于用西洋科学方法整理国故’,其道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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