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圖像和未來

安德烈斯·塞拉諾:尿中基督 Andres Serrano:Piss Christ,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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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淳剛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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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像是人類認識的第一本能,比言語更爲根本。原始人通過壁畫記錄歷史和神祇,古代人通過繪畫表現天堂和塵世生活。現代人更幸運:通過孩提時代的照片,我們就能回憶起自我;通過某人的遺像,我們就能懷念哀悼。照片幾乎重塑了我們的意識和生活。

照片的世界是一個現代生活世界,遠離了天地更遠離了衆神,它彷彿就是從過去到未來的時間。現代性即時間性,時間中的照片讓我們如此快樂,也如此哀傷。在上帝已死的世界裏,照片無窮地複製,成爲無盡的幻象。

現代人活在現象世界,沒有絕對,只有日常。大多數人總感覺藝術高於生活,這代表了對存在本質的渴望。但今天的藝術早已和生活混爲一談。美術館並不比朋友圈更藝術,它們互相滲透,可以同樣喧譁或寂靜。美術館是觀念鬥爭的場所,是意識形態早已限定的地盤。生活中的照片也許更有價值,尤其是劣質的圖像,無意義的圖像,被顛倒被打碼發出來的照片,它們更是社會問題和個人情感的見證。

所有的圖像都能帶給我們思考,在這一點上圖像沒有好壞。好的圖像在更多的時候是一種矇蔽,因爲它美化一切,如同商品。我們缺乏對劣質圖像的展覽和研究,我們總想更歷史更藝術,但這些看似現實或藝術的影像,早已被劃定了界限,太精緻,太虛幻,缺乏人性的光芒、對權力的反叛和對卑賤之物的考量。

無論有沒有上帝,自然萬物本身都在進行無窮的複製,照片的複製氾濫只是其中之一。照片不是被動地在生產,相反是壓倒性的決定性的。人們是多麼熱情地在拍照啊。發生了什麼事,總想拍下來,讓人知道,連參加會議的專家也不例外。發生了什麼事?只有照片是沉默的,事物以絕對的平靜面對我們的夢幻。

圖像是一個象徵世界,它代表着人類偉大的想像力。但今天的想像是時間性的,只有照片,只剩下童年的記憶和未來的死亡。照片彷彿遠古的壁畫,通過照片,我們參與了藝術和生活。但我們根本不知道照片是什麼,這就是今天的哲學。沒有人能爲上帝拍下一張照片。照片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刻,也更爲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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