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山也善化古人詩,如前引“夢人江南煙水路”句出岑參“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裏”,“今宵剩把銀照”則化用老杜“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而“紅燭自憐無好計”兩句,則化用了小杜“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夏評小山詞跋尾》)這位“古之傷心人”在其詞集自序中有過一段哀婉感人的自白:“始時,沈十二廉叔,陳十君龍家,有蓮、鴻、蘋、雲、品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兒,吾三人持酒,聽之,爲一笑樂,已而君龍疾廢臥家,廉叔下世。

晏幾道字叔原,是晏殊的第七子。作爲相門之子的小晏,在仕途上本不應有太大的障礙。但他爲人耿直執着,不肯依傍權貴,也不願附應俗流,所以終生沉淪下僚詩人黃庭堅對他十分了解,爲他所作的《小山詞序》,稱他:“磊隗權奇,疏於顧忌,文章翰墨,自立規,常欲軒人,而不受世之輕重……平生潛心六藝,玩思百家,持論甚高,未嘗以沽世……”對他獨立特行的種種處世原則,戲謂爲“四癡”,言下頗流露出一種欽賞之意,對其詞作尤爲傾心,謂爲“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後世論者也多有稱小晏詞有其父之遺風。實則上,說句公道話,小晏於其父還真有“雛清於老鳳聲”的出蘭之妙呢。

晏殊

清人馮煦有過一段評議:“淮海、小山,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夏敬觀也謂:“叔原以貴人暮子,落拓一生,華屋山丘,身親經歷,哀絲豪竹,寓其微痛纖悲,宜其造詣又過於父。”《夏評小山詞跋尾》)這位“古之傷心人”在其詞集自序中有過一段哀婉感人的自白:“始時,沈十二廉叔,陳十君龍家,有蓮、鴻、蘋、雲、品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兒,吾三人持酒,聽之,爲一笑樂,已而君龍疾廢臥家,廉叔下世。昔之狂篇醉句,遂與兩家歌兒酒使,俱流轉於人間……追惟往昔過從飲酒之人,或壠木已長,或病不偶。考其篇中所記悲歡、合離之事,如幻如電、如昨夢前塵。但能掩卷撫然,感光陰之易遷,嘆境緣之無實也這平實的音塵影事的追尋不啻一篇《思舊斌》,也是解讀小山詞的鑰匙。

詞中意境

小山詞的主旨就是對往日夢影的尋覓與追懷。詞中所敘多爲他與蓮鴻、蘋、雲那些歌女的纏綿戀情。音塵斷絕,魂牽夢縈,令他低迴不已。他不像大多數士大夫文人那樣,視歌女爲狎暱對象,詩詞中往往顯出一種輕佻腔。他視歌女爲平等的人,他像李商隱、秦觀那樣真正懷着癡情一往情深地去愛,那情感常常是超乎形骸之上的。因此他們的這一類作品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情詩。小山詞中多涉夢境,迷離惝恍,悽婉之至。

歌女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蝶戀花》)

“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蝶戀花》)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鷓鴣天》)

“畫屏天畔,夢迴依約,十洲雲水。手撚紅箋寄人書,寫無限,傷心事。”(《留春令》)

“春悄悄,夜迢迢,碧雲天共楚宮遙。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鷓鴣天》)

“遠山眉黛嬌長,清歌細逐霞觴。正在十洲殘夢,水心宮殿斜陽。”(《清平樂》)

瞧!其所作小令,什九與夢相關,真像他自己所言:“夜夜魂消夢峽,年年淚盡啼湘。”(《何滿子》)人們常說:“人生如夢”,對於小山而言,夢纔是他真正的人生。

詩詞意境

小山也善化古人詩,如前引“夢人江南煙水路”句出岑參“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裏”,“今宵剩把銀照”則化用老杜“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而“紅燭自憐無好計”兩句,則化用了小杜“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其化用古人句十分妥帖入微,如同出。

紅燭

小山於形容詞也別有會心,喜用“輕”、“微”、“淡”、“遠”等字,常結撰出空靈清寂的妙句。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臨江仙》)

“猶記舊相逢,淡煙微月中。”(《菩薩蠻》)

“卻尋芳草去,畫扇遮微雨。”(《菩薩蠻》)

芳草

當然小山詞中最膾炙人口的當屬那首《臨江仙》: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有了前面所敘種種,讀此詞該極易進入境界吧。這位生活在往日綺夢中的貴公子是否有點像怡紅園中的寶二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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