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 25 日, Supreme 釋出與 The North Face 的春夏聯名系列,頃刻佔據了各大潮流媒體的頭版頭條。作爲當下街頭領域無可爭議的至尊王者,其每一季度與 The North Face 的定番合作都是話題爆棚的存在。而在僅僅過去一週左右的時間後, Supreme 官方發佈了一張造型圖,宣佈將與法國時裝品牌 Jean Paul Gaultier 帶來聯名企劃,一時之間激起無數時裝愛好者的期待。

Jean Paul Gaultier ,一個足以被稱之爲傳奇的名字,在山本耀司、川久保玲以及安特衛普六君子一衆,還沒能撥動巴黎乃至全球時尚行業神經的時代,這個來自法國北部小鎮,似乎永遠帶着微笑的不羈頑童,在 1976 年的首秀中,給了那些沉浸在高級殿堂中的“優雅人士”一記重拳,他打碎的不僅僅是傳統時尚行業對高級成衣的認知,更將他們視作地位與尊貴象徵的面具一併撕下,伴隨着人們不知所措的神情和驚詫, Jean Paul Gaultier 開啓了一段充滿戲謔、幽默,又極具傳奇的生涯。

Freedom i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Jean Paul Gaultier 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科班設計師,說的具體些,從他開始接觸時裝到最終建立個人品牌, Gaultier 始終沒有任何時裝學府或藝術院校的學習經歷。而他最初的興趣點也並非時尚,只是迷上了巴黎一家音樂廳- Folies Bergères 的表演,在電視上看到了女演員們從舞臺上走下,身着羽毛、漁網等裝飾物,飽含異域風情的華麗服裝震撼了還處於懵懂時期的男孩,他開始嘗試着將這些服飾畫下來,用 Gaultier 自己的話說:“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當然,他的外婆以及那隻叫做 Nana 的泰迪熊,同樣引導着 Gaultier 走入時裝設計的世界。定製服裝設計師身份使外婆的家中總有絡繹不絕的客人,而那些走線考究、華美精緻的女裝,則爲兒時的 Gaultier 勾畫出一個美輪美奐的景象,他開始學習這些服裝上的裝飾,玩具熊 Nana 成爲了展示 Gaultier 天才創意的第一個“模特”,拿硬紙板製作了一對圓錐形的胸安在了 Nana 身上,前衛的手法和對性別標籤的無視( Gaultier 強調自己的 Nana 是一隻公熊 )在那時就已初見端倪。

18 歲那年,高中畢業的 Gaultier 將自己的作品集寄給了諸多設計師,其中就包括了彼時巴黎時裝的標杆人物 Pierre Cardin(皮爾·卡丹),後者慧眼識珠的透過作品看到了 Gaultier 身上散發出的銳氣以及未加雕琢的天賦,將他招入麾下擔任設計助理,隨後又得到了在 Jean Patou (讓·巴杜)工作的機會。在這段經歷中, Gaultier 的設計技巧愈發純熟,逐漸熟稔了時裝品牌運作的基礎方式。同時在 Jean Patou 期間,他也意識到了老派時裝屋墨守成規的刻板與無趣,迫切的想要逃離這個“不思進取”的環境,這一股躁動、不安分的情緒,也伴隨着 70 年代朋克浪潮的興起與迪斯科文化的綻放升騰開來,Freedom i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自由是最重要的”。

Doing it the London Way

離開了傳統時尚行業的 Gaultier 前往了倫敦,遇到了自己的夥伴以及男友 Francis ,在他的鼓勵和支持下,兩個幾乎沒有任何資本可言的年輕人開始醞釀起一場“政變”,一場關於高級時裝的“政變”,而 70 年代的倫敦則爲這次變革提供了滋養的溫牀。彼時,歐洲和世界時尚的中心毫無疑問屬於巴黎,高雅和尊貴的身份象徵還在影響着大多數人的審美,然而經過 60 年代嬉皮士運動的洗禮,時代嗅到了一絲亞文化崛起的氣息,“徹底的破壞、徹底的重建”在朋克風潮的推波助瀾下,發起了對主流文化的強有力衝擊。而倫敦並沒有如巴黎一般的階級束縛,它張開雙臂迎接了新銳浪潮的到來, Gaultier 也得以在如此先鋒的環境下張揚着自己無限的創意。

1976 年, Gaultier 帶着他的首個系列回到巴黎,於法國 Palais de la Découverte 探索宮揭竿而起,公然對抗高高在上的精英羣體,回收的廢品易拉罐變爲了系列的配飾手環,綢面的馬甲配上塑料材質做成的褲裝,社會各個階層羣體組成的走秀陣容像極了一場現代行爲藝術。整個巴黎被驚掉了下巴,那些衣着雍容華貴的座上賓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時裝秀,而當他們緩過神來的時候, Gaultier 的首秀已經被鋪天蓋地的好評和讚賞淹沒了。

是的,在打響了這場反抗的“第一槍”後, Jean Paul Gaultier 就成功了,因爲業界已經太久沒有看到過如此特別的系列了—毫不掩飾的鋒利棱角,帶着令時尚領域震顫的創造力,挑釁着自視甚高的“傳統階級”,那些原本遊離於高級成衣之外的元素,在 Gaultier 的手法下,達到了一種怪誕卻頗爲和諧的衝突美感,而這隻能算作是他的初試牛刀而已。

主流世界的挑戰者

時下風頭正勁的中性服裝,在上世紀 80 年代就已成爲 Gaultier 熱衷的概念,準確一點說, Jean Paul Gaultier 的作品會讓你無法分辨出這是屬於男裝還是女裝,他不會加上任何一個標籤。“就像你去餐廳的時候,並不會專門去男士或者女士餐廳,只有在教堂纔有這種分別”, Gaultier 曾經談到他的中性風格這樣說道,無性別時尚的源頭是否從他這裏開始我們無從得知,但 Gaultier 早在 1984 年就已經這麼做了,在春夏系列中,他第一次嘗試打破男女着裝的界限。而這樣的開拓,在 1989 年的秋冬系列,徹底放開,以Vikings collection ”爲主題,男模們身穿刺繡、蕾絲的短裙,以標誌的女性形象出場,而事實證明,他再一次領先了時代的審美,當大衛-貝克漢姆在近 10 年後身着裙裝現身時,人們表現的已經不再那麼驚訝了。

Gaultier 一直在追尋的是標準和正統從未觸及的領域,他喜歡事物或服飾最爲本質的狀態,並能將其與絕對的美麗融洽地結合,對差異化無比着迷。而秀場的模特選擇,一直以來都是他對抗主流的形式之一。 2011 春夏,“ The Gossip ”樂隊主唱 Beth Ditto 穿着激光切割的銀色連衣裙爲系列開場, 2011 秋冬, 42 歲的法國喜劇演員 ValérieLemercier 登上 T 臺,以及那些不勝枚舉的朋克叛逆符號,多次出現在秀場。在 Jean Paul Gaultier 構築的舞臺,時尚從來都不是少數人的專利。

Beth Ditto

尖銳、反叛所包裹的鎧甲,釋放出與主流格格不入的氣質,但這並非是爲了刻意的標榜特立獨行,在堅硬的外殼下,蘊藏的是 Jean Paul Gaultier 對於社會邊緣人羣的扶持和援助。 90 年代初期,艾滋病成爲了籠罩在社會上空的一層陰雲,“談艾色變”更加重了矛盾的激化,而 Gaultier 的伴侶 Francis 就是因爲艾滋過早離世,在現實的悲痛和時代的警醒下,作爲當時業界頗具影響力的設計師, 他決定通過時裝秀場爲艾滋病人進行募捐,而即便換做是高定的舞臺, Gaultier 仍然堅定着這份擔當和勇氣。

2018 秋冬高定系列, Gaultie 將視角關注到“ Free The Nipple ”運動,對性別不平等的問題 Say No 。事件源於一部名爲《 Free The Nippl 》的紀錄片,導演 Lina Esco 希望通過這部作品,呼籲社會改變對於女性胸部的看法。她在 Facebook 發佈了帶有# FreeTheNipple # 標籤的預告片段,卻因違反了 Facebook 的審查機制而被強制刪除,這一爭議性的事件引發了女性羣體的集體抗議,包括 Chelsea Handler、 Rihanna、Chrissy Teigen 在內的公衆人物悉數表達了對於 Esco 的支持,也引發了全世界女性的聲援,人們紛紛在社交媒體平臺發佈上空的照片。

在秀場即將步入尾聲的時刻,一對男女模特身穿相配的喇叭褲和透明的有機玻璃胸版,並用英文和法文印上 Free The Nipple 的標籤,像是在宣告着屬於性別的自由,無論男女,裸露與否是一種選擇,既然是選擇,就有風險,那樣的風險,由自身承擔,而不是由 Facebook或其他社交軟件利用道德勸說的方式預先替人們決定。”

Into The Groove

時間撥回至 1990 年,彼時的 Jean Paul Gaultier 正在享受着時代給予的頂禮膜拜,而在他親手締造的璀璨世界之中,最爲閃耀的那顆星永遠屬於Madonna Ciccone(麥當娜)。當助理告知 Gaultier 接到了 Madonna 的電話,並要求他回電的時候, Gaultier 下意識地以爲是一個玩笑,因爲全公司都知道他喜歡這位歌手,而事實卻是 Madonna 邀請 Jean Paul Gaultier 爲她 1990 年的“金髮雄心”巡迴演唱會設計服裝造型。就這樣,叛逆的朋克“君主”和高傲的流行“女王”邂逅,爲音樂世界帶來了一次震顫與爭議並存的咋舌表演。

Madonna 與 Gaultier

巡演涵蓋亞洲、北美和歐洲, Madonna 身穿 Gaultier 創作的圓錐形胸衣亮相,將性感和挑逗赤裸地寫在臉上,衝擊着人們的視覺感官,毫無畏懼。兩個如此契合的靈魂通過各自的方式表達着對傳統限制的不滿,也自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1992 年 9 月, Gaultier 組織了一場個人作品回顧性質的時裝秀,以幫助慈善機構 Amfar , Madonna 幾乎裸露上身爲 Gaultier 走秀; 1995 春夏系列,推着嬰兒車,戴着尖頭耳朵配飾的 Madonna 再次出現在 Gaultier 的秀場陣容中。而在經歷了時代變換的潮起潮落後, Gaultier 依舊是最懂 Madonna 的設計師。

2018 年 Met Gala 盛會,主題爲“天賜之體:時尚與宗教的奇想”,這是獨屬於 Madonna 的盛會,一襲黑色禮服裙,搭配面紗、寶石十字架頭飾,手拿黑玫瑰亮相的女王神祕而高貴, Jean Paul Gaultier 的魔力讓她再一次成爲了世界矚目的焦點,而 Vogue 的評價或許更具說服力:“ Madonna 是唯一一個有資格參加今年 Met Gala 舞會的人。”

即使都已不復盛年,但在 Jean Paul Gaultier 四十餘年的進程中, Madonna 無疑是最特別的那一個,“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我屬於她,她也屬於我。”這是 Gaultier 給予雙方最貼切的評價。

Scandal

2014 年 9 月,Jean Paul Gaultier 宣佈關閉品牌男女裝的成衣及配飾系列,在那個時尚界創意瀕臨枯竭的年份, Gaultier 無法在“商業爲王”的環境下繼續自己的嘗試,資本雄厚的財團主導了本應是自由國度的時裝世界,而作爲靈魂的設計師則成爲了工具一樣的產物,通過“譁衆取寵”的設計博得人們的青睞。“當我剛進入這一行時,錢不能主導一切,而是設計師的個人能力,如今的成衣設計只有在試圖變得離經叛道。” Gaultier 無不失望的說道。

這一次與 Supreme 的聯名系列,是 Gaultier 一次短暫的迴歸,而我們也欣喜地發現,在系列的 LOOKBOOK 拍攝中, Madonna 的女兒 Lourdes Leon 身着兩套單品出鏡,像是一種延續,一份傳承。在炒作噱頭和名聲成爲現如今聯名的標籤時,Jean Paul Gaultier 還是那個帶着笑容的“頑童”,他戲謔地瞥了一眼這個些許陌生的世界,將信衆暫時帶回那個屬於他的黃金時代,重溫傳奇,就像這次的聯名一樣,短暫卻擲地有聲。

如果僅以時裝設計師來定義 Gaultier 的話,未免太過於膚淺,相比較這個身份,他更像是一個革命者,對標準、慣例、傳統以及一切的陳詞濫調作對。人們永遠不知道他在笑什麼,永遠不知道他在抨擊什麼,將自己最具創造力的年華獻給了叛逆的青年一代,從社會的脈搏中汲取着無盡的靈感。Jean Paul Gaultier 帶給世界的是一個嶄新的巴黎形象,在這裏不止有閃亮的聚光燈、奢華的名利場,還有灰白色的陰霾、潮溼的人行道以及來自工人街區朋克少年的嘶啞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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