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朵財經

當我們討論幣圈時,撥開炒幣、投機、割韭菜等亂象的迷霧,會看到一批從嚮往到失望、從信心十足到倉皇逃離的年輕人。

在高薪和暴富信仰的驅使下,這些年輕人心懷好奇和嚮往湧入區塊鏈行業,試圖參與這場號稱要顛覆互聯網時代的技術革命。

然而,他們往往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在混沌的幣圈看清現實——泡沫散盡,留下的只有滿地雞毛。

信仰“崩塌”後,離開這個依舊混沌的行業成了必然的選擇。

「 1 」

光鮮亮麗裏的人才“泡沫”

加入區塊鏈項目後的半年裏,肖敏跟隨公司的區塊鏈項目宣傳小組飛遍了泰國、越南、老撾、日本、韓國等多個國家。那時候,她的朋友圈裏透露着出差全球“商務高級感”。

這對94年的她而言,稱得上一份性價比極高的工作。

據肖敏介紹,她主要負責公司區塊鏈項目代幣的海外宣傳,一方面通過FB、推特等社交媒體推廣項目幣,另一方面因爲公司前期的目標市場是東南亞和日韓等國家,她還需要經常要出差參加路演和論壇,提升項目曝光度。

“一開始是抱着好奇心瞭解區塊鏈行業,發現這裏充滿着機遇和很多神奇的故事。”那時候,肖敏對區塊鏈行業滿懷樂觀和信仰,但對她而言,遠高於上一份工作的薪資也是強大的驅動力。

2018年6月,肖敏從深圳一家互聯網公司的運營崗位離職,她在找工作時發現,區塊鏈領域的人才需求極大,且薪資標準遠高於一般的互聯網公司。她當時所在區塊鏈公司開出薪資比她上一份工作高出了50%。

彼時,區塊鏈堪稱最強風口。

2017年的“九四監管”後,區塊鏈行業確實偃旗息鼓了一段時間。但魔幻的幣圈,最不缺的就是反轉。

不到半個月,數字貨幣市場迎來了強勢的反彈。與之對應的,是往後半年區塊鏈項目、交易所、媒體的爆發式增長。

同時,在深圳這片自由度極高的創新創業熱土裏,無數區塊鏈項目方和投資者也捲土重來,試圖重現“九四監管”前的“造富”奇蹟。

BOSS直聘發佈《2018 旺季人才趨勢報告》顯示,2018年前兩個月,區塊鏈相關人才的招聘需求已經達到2017年同期的9.7倍。2017年11月之後,區塊鏈相關崗位的平均招聘薪資達到2.58萬元。

無數像肖敏一樣的年輕人,在這一波熱潮裏“誤打誤撞”進入了區塊鏈行業。他們拿着與年齡與資歷不匹配的高薪,在幣圈“三點鐘無眠式”信仰裏歷盡浮躁。

92年的程萱告訴花朵財經,2018年3月,她從奮鬥了2年的上海來到深圳,成爲某交易所的商務經理。當時普通本科畢業不到3年的她,底薪不含提成就達到18K。

曾經在一家區塊鏈公司擔任CTO的張希向花朵財經分享了身邊一個真實的例子,他的一名前同事作爲技術開發入職,最初公司開出的薪資是25K。後來項目換了主管,發現其各方面能力不匹配,遂試圖溝通勸退,或者降薪至8K。

面對3倍的薪資降幅,這名程序員同意了。

從25K到8k的降薪幅度裏,我們看到的不是勸退降薪的勞動糾紛,而是裏面高達17K的“人才泡沫”。

2019年,監管再出手整頓“幣圈”亂象,被瘋狂放大的人才需求迴歸理性。《2019年區塊鏈人才供需與發展報告》顯示,2019年三季度,招聘區塊鏈相關人才企業數及招聘人數同比分別下降53.68%和51.71%。

「 2 」

舉目望去,全是尋找韭菜的鐮刀

“入職後對區塊鏈行業的認識產生了很大的落差。”程萱坦言,之前她沒有炒幣的經歷,在區塊鏈領域也沒有經驗。機緣巧合之下,在上海某金融主題的活動上認識了一個想要搞區塊鏈項目的老闆,幾次交流以後,對方便邀請她到深圳一起做交易所項目。

“公司當時給我畫了個大餅,告訴我行業前景非常好,還給我數百份項目白皮書讓我好好研究。因爲我對公司給的薪資和承諾前景較滿意,覺得項目創意和前景也不錯,畢竟當時區塊鏈很火爆,也想進去了解學習一下,不想錯過這個可能近幾年來的最熱風口,就進入了這個行業。”

據介紹,這家交易所的註冊地址在菲律賓,公司在當地租了一套別墅,宣傳文案裏打出了海外運營團隊的旗號。

“其實就是在當地有租了一個地方,5個人的運營團隊,偶爾出差一週到東南亞,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國內辦公。”程萱說。

事實上,2018年開始,爲了規避監管,國內不少交易所和項目都轉戰海外,東南亞和日韓等周邊國家和地區成爲重點運營市場。其中,當時主流的交易所已經開始利用監管的漏洞,變更網址以對投資者開放註冊交易。

運作上,該交易所一邊發佈推廣自身的平臺幣,一邊尋找項目方上線,這也是當時幣圈多數交易所的主流套路。而程萱就是負責尋找有意上線交易所的項目方,收取相關的合作費用。

入職不到兩個月,程萱就發現自己對浮躁的幣圈極度不適應。

她在所接觸的項目方里,看到無數急功近利的空氣幣和資金盤項目;在看似高端的論壇和峯會里,看到失控的資本和沒有規則可言的合作;在發幣項目和炒幣玩家之間,看到毫無底線的貪婪和愚昧……

行業裏的會展、媒體等相關環節也異常浮躁。遍佈全球的高端論壇,到場的幾乎都是同一批嘉賓、項目方和交易所;區塊鏈媒體更是魚龍混雜,剛開不到一個月的公衆號,文章平均閱讀量不過千也能估值千萬獲得融資,頭部媒體全年合作框架報價高達12個BTC。

在行業規則沒有明確之前,總有敢玩的人入場。

媒體從業者蔡青在進入幣圈後3個月後,認識了一羣區塊鏈***運營者,她將這些公號變成資源,打包成“推廣方案”,爲圈內的交易所和項目方做推廣投放。“一般發10個***報價3-5萬,每次交易我抽成10%,有時候也會給項目方的推廣負責人一定的回扣。”蔡青透露,這只是她業餘的私活。

“舉目看去,整個圈子都是四處尋找韭菜的鐮刀,打着區塊鏈幌子行騙的遍地都是。”程萱認爲,幣圈的浮躁實際上也影響了鏈圈的氛圍,很多項目方太急功近利,急着發幣圈錢,沒有多少人能真正沉住氣研究技術和應用場景。

「 3 」

逃離幣圈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程序員張希回憶起自己在某區塊鏈項目的大半年技術開發經歷時,依然難以掩蓋內心的抗拒感。

在他看來,區塊鏈行業裏很多項目還沒有做出來,果實就被無數投機者收割了。由於區塊鏈技術具備“發幣屬性”,有意無意間,很多項目在開發之前就被過度營銷包裝,用以吸引投資者。這直接導致從業者很難沉下心做產品、做技術。

今年年初,他退出了自己奮鬥大半年的區塊鏈項目,回到傳統的手機行業做開發。

張希的“逃離”只是一個縮影。

幣圈浮沉,人來人往。花朵財經此次對話的幾位年輕人,無一例外,已經全部離開了這個行業。

程萱在深圳待了半年,便回到了上海,做回原本的金融領域的工作。但即使直到2020年,她的工資也沒有超越當初在區塊鏈行業時的水平。

曾經對區塊鏈技術充滿熱情的肖敏,在所在的項目關閉後不得不離職,昔日的光鮮亮麗已成“黃粱一夢”。如今她回到了互聯網圈子做回運營。

而“敢玩”的蔡青,也只是在行業的混沌中走了一個過場。

有趣的是,他們湧入和逃離幣圈的軌跡,往往與資本和風口簇擁和褪去之勢重合。

有人離場,也有人入局。監管之下,區塊鏈概念的牛熊浪潮交替上演,行業也隨之不斷洗牌,總有一天,這個行業會褪去狂熱和浮躁,真正迎接“技術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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