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据《旧唐书田悦传》记载,洹水大战当晚,田悦兵败进入魏州,而李抱真和马燧诸军却驻扎在了魏州南门外的一个叫平邑的寺庙里,驻足不前。田悦想跟李抱真勾结,在洹水之战前也没有时间,要知道田悦首先攻击的就是李抱真的地盘,之前的战事开始的时候是田悦的魏博和李抱真的昭义在作战而且田悦要的是昭义的临洺关,那是昭义最为重要的地方,如果丢失,昭义的战略价值大为降低。

据《旧唐书田悦传》记载,洹水大战当晚,田悦兵败进入魏州,而李抱真和马燧诸军却驻扎在了魏州南门外的一个叫平邑的寺庙里,驻足不前。这其实就是一个大的漏洞。既然对方已经惨败为什么军队没有追击到魏州城下?其实他们就是在魏州城下大战的。那个李长春完全可以给他们开门,让他们进来。面对如此重大的战果没有摘取,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洹水之战战败,之后,他们内部对于是否再次进攻而发生分歧。

养寇为患的可能性很小。田悦想跟李抱真勾结,在洹水之战前也没有时间,要知道田悦首先攻击的就是李抱真的地盘,之前的战事开始的时候是田悦的魏博和李抱真的昭义在作战而且田悦要的是昭义的临洺关,那是昭义最为重要的地方,如果丢失,昭义的战略价值大为降低。所以二人的关系肯定是非常僵的,之后就是接连的战事,双方怎么有时间去媾和?而且是私下在秘密谈判呢?大环境其实也不允许,因为朝廷在南方的徐州战场上也取得了胜利。此时媾和,那是太不识大势了。此外呢,李抱真集团和田悦其他的几个盟友是完全不同的,比如成德节度使、淄青节度使、幽州朱滔这三家。李抱真集团是忠唐派。但是独立性比起马燧又要强一些。说马燧和李抱真有矛盾其实也就是这点矛盾。无外乎是说二者想养寇自重。他们的矛盾是有的,可是在之前那么困难的时候都能够并肩作战,何以在魏州城下却止步不前?只能是遇到了巨大困难,双方发生了分歧。如果继续在攻击的话,李抱真作为有私心的武装集团当然希望能保存实力了。特别是在这次战事中到了马燧来了之后,明显的是战事的指挥权在马燧的手上。开始从临洺关大捷到洹水之战,核心的资料都是围绕着马燧来的。也就是说是河东军成为对魏博的主要战力。

另外一方面,唐军没有最终发起进攻魏州的行动,我想从根本上还是魏州的实力雄厚造成的。临洺关大捷和洹水之战都是在野外进行的战事,而魏州则是意味着攻城了。前面其实说过,就是马燧的军队的军粮并不多。只能进行短期战事,而难以长期支持。这是马燧方面没有最终攻打魏州最为合理的重大原因。忽视这个原因来批评马燧没有乘势拿下魏州,这是不尊重现实的。田悦连临洺关都没有拿下来,可想而知,魏州该多么坚固了。

马燧是完全的朝廷的人,所以他的军队给养也必然是由朝廷支付的。上文我们介绍唐朝臣带领的朔方军因为朝廷穷就跟乞丐一样让驻扎在汴州的宣武军笑话象乞丐。估计马燧的军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朝廷对四镇之乱的战争完全是在无可奈何下盯着头皮打的,因为实际上没有钱。

而反观魏博方面却完全不必为财力犯愁。这让我们感到似乎就是一个藩镇 财力似乎都比长安控制的财力强。战争是对财力的最好的检验了。不仅如此,而且在藩镇方面民心还非常凝聚。这是几位有意思的地方。李唐王朝经营多年,礼乐教化,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河北民心完全不在长安方面。读到此处,作为一个李唐的爱好者,我也是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种情况在《旧唐书》记载上非常明显:

悦收合残卒奔魏州,至南郭外,大将李长春拒关不内,以俟官军。三帅虽进,顿兵于魏州南平邑浮图,咸迟留不进,长春乃开门内之。悦持佩刀立于军门,谓军士百姓曰:"悦藉伯父余业,久与卿等同事,今既败丧相继,不敢图全。然悦所以坚拒天诛者,特以淄青、恒冀二大人在日,为悦保荐于先朝,方获承袭。今二帅云亡,子弟求袭,悦既不能报效,以至兴师。今军旅败亡,士民涂炭,此皆悦之罪也。以母亲之故,不能自刭,公等当斩悦首以取功勋,无为俱死也!"乃自马投地,众皆怜之。

他这里是说这次起兵的原因,田悦说自己能够接替田承嗣是因为之前李宝臣和李正已向朝廷推荐,那么朝廷就允许了。那是在代宗时期。不过到了李宝臣的儿子李惟岳和李正已的儿子李纳想继续割据的时候,朝廷就不给这个名份了。他自己不能为李惟岳和李纳求得名份只好和唐王朝开战了。这是最核心的逻辑。《新唐书》的记载就比较简略了。不过,《新唐书》从新编辑后却更突出主题意思:

明日,悦得入,杀长春,持佩刀立军门,流涕曰:"悦藉伯父馀业,与君等同休戚。今败亡及此,不敢图全。然悦久稽天诛者,特以淄青、恒冀子弟不得承袭,既弗能报,乃至用兵,使士民涂炭。悦正缘母老不能自刭,愿公等斩悦首以取富贵,无庸俱死。"乃自投于地。

这里直接点出是“特以淄青、恒冀子弟不得承袭,既弗能报,乃至用兵,使士民涂炭”。《两唐书》都没有记载田悦为了继续格局下去而显得多么难为情。完全是作为一种觉得天然就该如此的口吻说了出来的。可以说没有政治道德上的内疚感和不安感。

结果得到的回应自然是:

或前抚持悦曰:"久蒙公恩,不忍闻此!今士民之众,犹可一战,生死以之。"《旧唐书田悦传》

这句话是《旧唐书》非常有必要的一句话,说明魏州城内甚至是魏博自身的实力还很大,居然不怕和朝廷数路大军对峙。或者说纵然经历了两番大战损失惨重,可是魏博的人依然不怕朝廷,这才是最可怕的。人家不怕你,你就打不倒啊。

《新唐书》:众怜,皆抱持之曰:"今士马之众,尚可一战,事脱不济,死生以之。"

欧阳修的《新唐书》是非常讲究封建道德的。宣扬忠君。可是在这里依然记载了”、“死生以之”这四个关键的字。如果说《旧唐书》时代天下未定,可是到了欧阳修时期却仍然如此记录,实在让人唏嘘。这只能说明当时的这种情况是铁锤真实了。此外我想,也不排除欧阳修给赵宋暗中当吹鼓手毕竟,赵宋可是由五代而来,而五代的根基就是藩镇演化而来,在说,赵匡胤可是涿州人。如果否定当年的河北藩镇,赵宋的立国之基可就值得商榷了。

接着:

悦收涕言曰:"诸公不以悦丧败,犹愿同心,悦纵身死,宁忘厚意于地下乎!"悦乃自割一髻,以为要誓,于是将士自断其髻,结为兄弟,誓同生死。其将符璘、李再春、李瑶,悦从兄昂,相次以郡邑归国。璘等家在魏州者,无少长悉为悦所害。悦观城内兵仗罄乏,士众衰减,甚为惶骇,乃复召邢曹俊与之谋。既至,完整徒旅,缮修营壁,人心复坚。经旬余日,马燧等进至城下。向使燧等乘胜长驱,袭其未备,则魏城屠之久矣!识者痛惜之。

之后这里是写田悦如何团结魏博余众。在这里我们发现的做法是割发盟誓,约为兄弟,誓同生死。这种做法和汉文明的不同。这完全不是汉文明的做法,我们汉文明的做法是君臣。我们看张巡守睢阳就知道了。都是以君臣大义来激发战士士气的。但是他这里是约为兄弟。兄弟就是平等的关系了。这当然不能理解为是水泊梁山的兄弟。从此看,魏州这里的民俗民风和长安是完全不同的。这种风俗心理的建立起码是在安史之乱前就已经形成了的。另外我们传统上更讲究歃血为盟。所以这里也不同于汉文明。

接着是清除了几个归唐的将领的家属和心腹。这是必然要做的。而后最核心的就是和邢曹俊结盟,获得邢曹俊的鼎力支持。而且邢曹俊到来的结果是军队完整,军事设施修复完备,人心再次坚定起来。

甚至包括之后的田悦死后,支持田承嗣之子田绪接班的都是这位邢曹俊。邢曹俊这个人才是此时魏博真正的最后大佬,是田承嗣之后的魏博的主心骨。所以,魏博反唐,邢曹俊的兵马始终未动,是作为最后的战略预备队使用的。所以,马燧和李抱真不可能攻打下魏州来。如果攻打魏州,人家贝州兵马到来那就是里应外合,必然唐军大败。战争如果到了深处,其实没有什么兵法,都是在拼实力。魏博不败是因为人家魏博的实力犹在。责备马燧和李抱真是没有道理的。那是无知的人的想法。

魏博实力犹在,在当时很快就有一个案例作为说明。上面提到了田悦处死了一些叛逃归唐的将领,其中有个叫符璘的资料足以说明在邢曹俊未到之前,魏州城内实力还很雄厚。

李纳军于濮阳,为河南军所逼,奔还濮州,征援兵于魏州。田悦遣军使符璘将三百骑送之,璘父令奇谓璘曰:"吾老矣,历观安、史辈叛乱者,今皆安在!田氏能久乎!汝因此弃逆从顺,是汝扬父名于后世也。"啮臂而别。璘遂与其副李瑶帅众降于马燧。悦收族其家,令奇慢骂而死。瑶父再春以博州降,悦从兄昂以洺州降,王光进以长桥降。悦入城旬馀日,马燧等诸军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李纳在濮阳,结果被河南军逼迫,这个河南军就是前文徐州大战提到的刘洽的部队。李纳打不过这个刘洽。而且刘洽本人就是濮阳附近的人,他是匡人,就是长垣县人,对濮阳当然很熟悉。在濮阳打了败仗,跑到濮州,治今河南省濮阳市范县濮城镇。隋开皇16年(596年)置濮州,领鄄城、范县、观城、朝城、临濮、雷泽等县。

濮城镇

濮城镇

李纳是这次四镇之乱中可以说是用兵最为分散的。南下徐州,中据濮阳,北援魏博于洹水,三路出击。按照顺序,李纳从濮阳逃往濮州,当然是在徐州之战之后,让人家刘洽顺势给追了过来的。这相当于四镇之乱的中原战场。襄邓战场已经被李希烈给结束了。分兵太散,彼此难以照应,打败仗是必然的。试想,如果李纳集中兵力于魏博方面,马燧和李抱真必然打不过啊!李纳的胃口太大了。因为战败居然还来魏博求援。在洹水之战中魏博势力肯定大受损失,虽然我说洹水之战唐军可能是战败,但是双方损失都很大是必然是,因为毕竟,唐军到了魏州城下。说明魏博方面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田悦居然还可以拨出300人来支援李纳,说明洹水之战后的魏州城里的兵马人数不少。这是最为有力的一个证据。将战后城里写的很凄惨。当然符璘将三百骑和自己的副将出城就投靠了马燧了。但是这从侧面证明,当时在魏博和淄青方面的关系却很好,内部很团结。并没有因为战败而闹嫌隙。在困难的时候还彼此救援,这比唐王朝的藩镇节度使们好多了。

总之,洹水之战后,李纳的淄青方面也大卫收缩。

在说北方的成德方面。

相对来说,成德方面才是洹水之战后变化最大的。也是损失最大的。

成德方面在洹水之战的时候,甚至是之前的临洺关大战的时候,也是面临两线作战的。成德李惟岳遣兵与孟祐守束鹿。今河北省辛集市东北。辛集,省直管市,是河北省中东部地区区域中心城市,位于石家庄市东65公里处,距首都北京市220公里,距天津市220公里,距雄安新区120公里。辛集市北与深泽县、安平县接壤,东与深州市为邻,南与冀州区、宁晋县相接,西与晋州市毗连。唐玄宗李隆基取安禄山的谐音,天宝十五年(756)改鹿城县为束鹿县。分明是要束缚住那头鹿。

河北辛集

辛集

辛集

束鹿

历史上束鹿所属的安国曾经是定州辖区,后来安国地区被从定州分出。

顾祖禹对这里评价:

(祁州,明代治今天河北安国)州川原平衍,水陆四通,右翼中山,左达瀛海,前临晋冀,背负幽燕。使防维不修,藩篱既决,震渔阳之鼙鼓,斗河北之戈矛,东西云扰,寇来无方。州之地势,固战场也。唐之末造,既已当其弊矣。联指臂之形,豫折冲之略,地无险易,备无缓急,近息滹沱之沸腾,远销太行之斥堠。司其任者,庶加之意哉!

这里对于当时四镇之乱北线的战场来说是最为合适的地方了。北边挨着幽州,西边是挨着山西,在太行山和渤海之间,成为切割这四个方向的核心点。也正是这点,造成了成德节度使的再次大分裂。这个地方实际上是成德方面的核心地区、枢纽地区,这个地方被对手占据,那么成德节度使的旧地盘其实就散了。

在临洺关大捷之后,据易州的张孝忠联合朱滔已经背叛了李惟岳,两者联合对李惟岳来说形成了巨大的战略压力。这就让内部再次出现分裂派。掌书记邵真就劝李惟岳归唐,先遣其弟李惟简入朝;然后诛诸将之不从命者,而后自己在入朝归顺,等于彻底放弃对这里的控制权。使妻父冀州刺史郑诜权知节度事,以待朝命。结果李惟简刚走,这件事被手下大将的孟祐知道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田悦。田悦当然大怒,立刻派自己的衙官扈岌前来问责,其实是阻挡这件事。

悦大怒,使衙官扈岌往见惟岳,让之曰:"尚书举兵,正为大夫求旌节耳,非为己也。今大夫乃信邵真之言,遣弟奉表,悉以反逆之罪归尚书,自求雪身,尚书何负于大夫而至此邪!若相为斩邵真,则相待如初;不然,当与大夫绝矣。"判官毕华言于惟岳曰:"田尚书以大夫之故陷身重围,大夫一旦负之,不义甚矣。且魏博、淄青兵强食富,足抗天下,事未可知,奈何遽为二三之计乎!"惟岳素怯,不能守前计,乃引邵真,对扈岌斩之。发成德兵万人,与孟祐俱围束鹿。

这个时期可能已经是洹水之战之后了。李惟岳之所以没有投降,最终肯定还是魏博和山东淄清兵的实力做靠山的结果。

由于李惟岳加强了对束鹿的防御,在正月丙寅,朱滔、张孝忠与战于束鹿城下,惟岳大败,烧营而遁。之所以出现这个情况,是因为他手下的大将王武俊也生了异心:王武俊很有能力,李惟岳身边的早就开始防范,能力很强,李惟岳没有杀他。束鹿之战,李惟岳使武俊为前锋,王武俊私自对心腹密谋曰:"我破朱滔,则惟岳军势大振,归,杀我必矣。"故战不甚力而败。

但是,却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场战败,却最终扭转了魏博等反唐藩镇的根本战局,真正的让唐军功败垂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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