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 Carney自編自導的三部音樂電影

ONCE | BEGIN AGAIN | SING STREET

在我們的世界中，3分鐘的歌曲就能相當於10頁的對白，片中的人物用歌曲取代了交談。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故事中不存在三幕式戲劇結構，只是比普通電影更偏向於歌曲，歌曲是展開情節的關鍵。

這是約翰大叔對電影ONCE的評價。他曾是愛爾蘭獨立樂隊The Frames的貝斯手，同時也很喜歡影像記錄，所以樂隊成立初期幫大家拍MV也是他的工作之一。後來他對影像越發沉迷，不停在電影方面做嘗試，到了2005年，他開始構思劇本，並動員自己的好朋友、樂隊主唱Glen Hansard（格倫·漢塞德）一起拍了這部ONCE，2006年上映後一不小心就拿了各種獎。

貝斯手/編劇/導演，用現在的話說，約翰大叔是個當之無愧的斜槓青年。

有人說希望他就這樣一直拍下去，雖然影片都是圍繞音樂與感情，但就是看不膩歪。早些年看《海上鋼琴師》《她比煙花寂寞》《八月迷情》《歌劇魅影》，後來看《奇怪的她》《如晴天，似雨天》，這些電影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和音樂有關，我似乎很偏愛這種設定，於是約翰大叔這三部音樂電影我也一部不落地看完了，做了個流水賬一樣的音樂筆記。

友情提醒：有劇透，看過電影再看。

BEGIN AGAIN劇照

先從BEGIN AGAIN說起吧，

把前任寫成歌，唱完就算別過。

這是三部電影裏愛爾蘭情調最淡的一個，雖然導演約翰大叔是個不折不扣的愛爾蘭人。故事發生在紐約，開篇是在一個小酒館，Greta坐在下面聽着臺上的好朋友唱歌，興致不高，有點走神。一曲終了，朋友堅持讓她上臺給大家唱首歌，盛情難卻下她走上舞臺，端起了吉他。

♫Greta在酒館裏唱的歌

這是她在電影裏唱的第一首歌。副歌部分的大意是：地鐵已經開過來了，你想好要邁出這永遠不能再回頭的一步了嗎？歌詞裏面感覺得到她此刻的心情，不是藍瘦香菇，而是絕望想死。

她陷在自己的感情裏，根本沒有care有沒有人聽，更不指望誰能聽懂，但是有人聽了，懂了，還及時拉了她一把。

她的淺唱低訴讓人到中年的音樂製作人Dan感覺到自己心中那扇即將閉合的音樂大門突然竄入了一束光。於是Dan像個傳銷人員一樣追着Greta，一遍一遍地說服她，你唱歌不錯，一定能火，考不考慮錄個音，出個專輯，和我一起幹一番事業？Greta不爲所動。

因爲音樂讓她快樂，也讓她心傷。

她燃燒自己的創作熱情，將男友Dave推到了紐約的聚光燈下，沒想到Dave很快就忘了本，在外出巡演時另覓了新歡，回家後還興高采烈地拿着以小三兒爲靈感創作的音樂向Greta尋求認同。就是下面這一首。

文藝女青年的直覺真不是蓋的，憑藉歌詞和旋律Greta就斷定這個男人變心了，話都不說甩手先給了Dave一巴掌。說好要做彼此的繆斯呢？

Dave唱的這首歌裏面有句歌詞很致命：All I know is I can keep on wearing Lister’s guy. （我知道的是我可以繼續扮作李斯特的朋友。）表明了已經變心。歌名也很有見異思遷感。

Greta的愛情隨着這首歌的誕生玩兒完了，她對音樂的熱情差點一起玩兒完，不過這最後一點餘熱剛好被Dan捂在了手心。

電影倒敘完Greta的倒黴事又倒敘了一下Dan的。其實Dan的境遇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有老婆有孩子有事業，只不過老婆出軌，孩子叛逆，事業不再輝煌。那些公司丟給他的demo在他眼裏都是些沒靈魂沒新意的垃圾，他對自己的音樂品味深信不疑，但是合夥人和股東們卻不再相信一個邋里邋遢的懶漢具備發掘好音樂的眼光。

撩妹必備-耳機分線器

這樣的兩個人在紐約相遇了，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這也是約翰大叔這三部電影裏都有的一個概念，不管你是恨透了前任，還是恨透了這操蛋的生活，這世上總有人懂你。

於是他們把混亂的紐約當做自己的錄音棚，在頂樓、窄巷、地鐵站甚至是垃圾堆旁邊放聲歌唱，錄下一首首好聽到讓人抖腿的音樂，Greta跟着Dan一起，把那些見鬼的傷心都放到一邊，無所顧忌地去極力取悅自己，這部電影再次證明很多美好的東西正是痛苦催生出來的。

My whole life's turned around

我的生活亂成了一團

For this thing you keep chasing

這正是你想要的吧

You were right all along

你總是對的那個

It's me who's got to change

要改變的是我

Greta的狀態就是所有失戀女的寫照，並不是多恨那個說走就走的戀人，而是厭惡一蹶不振的自己。如果還想重整旗鼓，就必須找點事情，把壓抑在心裏的苦悶吐個痛快。

在這段被紐約城管追着跑的歌唱生活裏，Greta的歌幾乎都在詰問Dave。千萬不要得罪會唱歌的女孩，小心分手後自己就成了歌詞，現實中的黴黴是個例子，這部電影裏的Greta也是。

You don't have to be so sweet

你也不必這樣深情款款

I know who you're going to meet

我知道你等下你要和誰見面

Don't say that I don't

別以爲我不知道

經過這一番折騰，Greta膽子越來越大，也不想繼續維持什麼美好形象了，甚至打電話給Dave唱了一首歌。

最後兩句很讓人印象深刻：

And you have broken every single fucking rule

你背叛了每個該死的條例

And I have loved you like a fool

我卻像個傻瓜那樣地愛過你

儘管Greta一邊唱着歌一邊罵着渣男，也着迷於Dan的才華和對夢想的執着。但她還是沒有真正放下這段感情。故事一直穿插着她和Dave的一幕幕回憶，一起寫歌的時光她也還是很懷念，總是看以前的錄像，自己折磨自己，事情總要有個結果，這段單方面叫停的感情需要另一方負荷的東西顯然是太多了。

所以Dave會拿着那首改編版的Lost Stars來求複合一點都不意外，他也會良心不安，只是不知道這點良心是不是來自於Greta唱的那首數落他的歌。當Dave提出希望Greta能和自己一起演繹這首歌的時候，她雖然有些抗拒，還是抱了一線希望。說不定他們真的可以破鏡重圓。

但是當Greta來到音樂會現場，聽到那首深情的慢節奏音樂還是被Dave演繹成了嗨曲，她哭着聽完，失望然後釋然。同樣的一首歌，兩個人可以各有各的想法，那麼對同一份愛情也是一樣的，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

這兩首LOST STARS完全是兩種心境，說矯情點就是Greta的堅持Dave不會懂也不想懂，劈腿反倒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啊。Greta可以原諒劈腿，但是不會強扭一個不甜的瓜來喫。

既然如此，那不如BEGIN AGAIN和Dan在一起好了。畢竟看到這裏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纔是天生一對，只有這兩個人在一起，夢想纔會釋放出能量。但是現實是在這段彼此療傷的時間裏，Dan也想通了很多事情，他和Greta作出了同樣的選擇，比起繼續折磨自己和別人渾噩度日，他原諒了出軌的妻子，也開始理解自己的女兒。

Greta沒有再來一次被情所傷的戲碼，也沒有選擇成爲下一個安娜·卡列尼娜，她騎了一輛自行車，愉快地重新出發，大家都BEGIN AGAIN了。

小時候聽多了“從此以後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以致整個青春歲月都認爲男女主角不在一起的結局都是作者故意爲了賺眼淚裝深刻纔出現的，可是真的到了現在，看多了分分合合，才知道沒在一起的愛情永遠比在一起的多，分開真的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無論是走一輩子，還是走一陣子，都是陪伴，都不用怨恨。

ONCE劇照

至於ONCE，

人都有愛上第二個人的可能。

這是三部曲裏拍的最早的一部，故事有一部分是約翰大叔的真實經歷，他在現實中的女友還有在電影裏短暫出境。男主角是約翰大叔樂隊的主唱Glen Hansard，女主角是捷克女孩Markéta Irglová，二人相識多年，有18歲的年齡差，拍攝這部電影期間發展成了戀人，後來分了手。

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經。

老實說這部電影的畫質真的很糟糕，鏡頭從頭晃到尾，要不是名聲在外我真的要中途棄掉。其實這部更像是BA的雛形，也是追求音樂夢想的一男一女，有着各自說不出的艱辛。兩個人的身份是Dan和Greta的對調版，女主是單親媽媽，男主是被女友拋下。結局也一樣，各歸各位，兩個人沒有在一起。

看過張揚奔騰的BA，再看這部感覺有點乏味。但是確實如導演所說，這部電影了最有看頭的不是劇情，是音樂。

When you reached out to take my hand

當你牽起我的手

And if you have something to say

若你有話要對我說

You'd better say it now

最好現在就說

Cause this is what you've waited for

因爲你一直在等着

Your chance to even up the score

這報復我的機會

兩個人第一次說話，男主正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地嘶吼這一首。這樣的歌詞，女主理所當然地問起了他的女友，他說She’s gone. （她走了。/ 她死了。）女主理解成了第二種。男主解釋：Just gone. （只是離開了。）

這裏看上去，女主有點煩人，男主也沒有那麼耐煩。誰說初次見面一定要很美好的。

I don't know you

我不認識妳

But I want you

卻想和你在一起

All the more for that

更想進一步的瞭解妳

Words fall through me

但卻無法言說

電影中女主彈琴，男主彈吉他，一起唱了這首歌。和聲出來的時候你就知道兩個人一定會相愛的。而這時候再去想，這兩個人會相識，不過是因爲賣玫瑰花的女主在窮得一塌糊塗時向男主的吉他盒子裏丟了十分錢。在沒什麼人的夜色裏，兩個人站着說了一會兒話。好像，也沒那麼糟糕了。

—這首歌很好聽，你白天怎麼沒有唱？

—白天我要唱那些路人喜歡的歌，晚上再唱自己喜歡的。

很多人爲了生活不得不把夢想放在一個可有可無的地方，只是偶爾想起來還有些心癢癢。和BA一開始就是靠音樂喫飯的設定不同，對於這部電影裏的男女主而言，音樂不能帶來名利錢財和成功，甚至對音樂的追求讓他們的生活更加矛盾和疲憊，但他們還是深深地愛着音樂，也愛上了這個比自己曾經的另一半更懂得自己的知音。

故事也是發展爲男主和女主一起組建樂隊，錄製音樂。只不過一起的夥伴都是音樂人看不上的阿三阿四，可是能一起做音樂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這部電影裏有牽扯到家庭，父母那代人。男主給爸爸放他們錄製的音樂，老爸很激動，支持他去追求夢想。男主也很感激，問他：那你沒有關係嗎。

爸爸說：沒有你的這麼多年我也過得很好。去做吧，讓你媽媽驕傲。

結局也顯而易見了，男主選擇離開了愛爾蘭去到倫敦追求音樂夢想，離開前他送給了女主一架鋼琴。我雖然不能陪伴你，但是音樂可以。

約翰大叔似乎很擅長這種花樣年華似的愛情設定，發乎情止乎禮。有一幕是兩人站在海邊。男主問女主：你愛他（你孩子的父親）嗎？女主用捷克語回答：我愛的是你。

當然了，男主聽不懂。

這個故事的背景是愛爾蘭，大部分取景都是陰天和室內，很陰鬱的感覺。男主的聲音很滄桑，很動情。之前看《中國好聲音》裏面有一位名叫任柏儒的大叔，唱歌也有這樣的感覺。好像生生要把一顆心撕碎給你看。

在最痛苦的時光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熱愛的事物上，纔是最正確的選擇。看完這兩部電影讓人很想也去搞一個樂隊。大叔的宗旨就是中年人發起瘋來也很可怕。而他的第三部電影SING STREET把鏡頭轉向了年輕的一代人，這部電影可以寫的東西太多，留到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