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聲門裏,不僅講究尊師重道,而且對師承輩分也尤爲看重,講究長幼有序。舊社會的相聲藝人經常到各地拜碼頭賣藝,但凡遇見同行自然免不了有一番“盤道”。門戶輩分既能起到自我保護的作用,同時對整個行業也具有一種無形的約束力。

相聲演員彼此之間從不以年齡長幼來論,而是按各自在門裏的輩分稱呼。舉個例子,範振鈺比馬志明足足大了十八歲,見着少馬爺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師叔。還有一種情況,兩位自幼一起學藝,長大以後因爲拜的師父輩分不同,結果同窗變成了叔侄,像趙偉洲和王佩元就是如此。但也有個別的相聲藝人,爲了那份兄弟情誼,自己放棄當“大輩兒”的機會,例如北京相聲名家王謙祥。

王謙祥的父親在曲藝界裏廣交朋友,據說和侯寶林還拜過把兄弟。而他從小喜歡上了相聲表演,也算娃娃腿的底子。1960年,北京市曲藝團學員班招生,王謙祥的父親找到了另外一位盟兄弟,京劇名家劉雪濤,說:“這孩子我看着說相聲還行。”就這樣,劉雪濤把只有十二歲的王謙祥接到了北京,住在自己家裏。後來,王謙祥不負衆望順利考入了學員班,和李金斗、李增瑞、王文友等人一起學相聲。四個孩子在朝夕相處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學員班的兩位主要教師王長友和譚伯儒根據他們各人特點和舞臺風格,確定了各自的捧逗身份,由此誕生了這對六十年不裂穴的“祥瑞”搭檔。

雖說王謙祥一直跟隨王長友等老先生學藝,但作爲相聲演員始終還是要拜師的。原本父親是想讓他拜侯寶林爲師的。當時的侯先生早已是四海馳名,躋身成爲相聲界最具影響力的人物。能有幸拜在他門下,也是多少相聲藝人夢寐以求的願望。可王謙祥知道以後,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又從何說起呢?只皆因在此之前,好友李金斗已經先拜了趙振鐸爲師,成爲明字輩的相聲藝人。

倆人發小學藝,一起長起來的,假如自己真拜了侯寶林先生,無形中就比李金斗高着一輩。兄弟倆再見面怎麼稱呼都尷尬,管李金斗叫師哥?老先生肯定不樂意,亂了輩分。讓李金斗喊師叔?他自己聽着都彆扭,況且哪好意思答應呢。拜師侯寶林的事被一拖再拖,到最後也就沒了下文。後來,王謙祥、李增瑞共同拜了侯寶林的得意弟子馬季爲師。這回總算是和李金斗平輩了,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師兄弟。

爲了維繫好兄弟之間的情誼,王謙祥“自降一輩”的決定讓同行肅然起敬。哥倆的關係情同手足,整整交了一輩子朋友。在藝術上,在生活上互相扶持走到今天。學藝那會兒,李金斗有點大舌頭,難度大點的繞口令說着就喫力,王謙祥他們就每天陪着他不厭其煩的一遍遍背。當時王謙祥在北京沒有家,每逢週末別的同學都回家了,李金斗雖然家就在北京,可每次都會主動留下了陪着他。

有一回,王謙祥要回包頭看望父母,臨上車時李金斗把他叫住了,接着把自己身上那件略微新一點的衣服脫了下來,讓王謙祥穿上,爲的是回家之後不讓父母看着心酸難過。雖說都是些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往往從若干小事上更能看出人品和情義。

有人說:在相聲界,只有同行纔是赤裸裸的仇恨,到處充斥着明爭暗鬥。這種不團結的現象的確存在,但終歸是少數。假如人人心懷鬼胎、嫉賢妒能、排擠同行,相聲這個行業也就不會存活到現在了。畢竟這是個有人情味、講道義的江湖,兄弟之情、師徒之誼也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王謙祥懂得如何權衡舍與得,才交下李金斗這個一輩子的摯友,纔有了與李增瑞一輩子的黃金搭檔。人心向善,才能不負德藝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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