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軍的遺產

今天講一講湘軍崛起之後，對於湖南的影響。第一，就是湖南人做高官，在當時特別多。同治、光緒年間，所謂“督撫遍天下”。最多的時候，全國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省份，總督、巡撫都是來自於湘軍，蔚爲壯觀。

湘軍（資料圖）

而且，好像還形成一些不成文的規定，比如，南京是湘軍打下的，那麼兩江總督就得讓湖南人做，就得讓湘軍裏面的人做。我們可以看看，從曾國藩做兩江總督開始，後來曾國荃也做過兩江總督，後來又有劉坤一，這些都是湘軍系的人。其間有一個馬新貽做了兩江總督，但是在任上被刺殺，當時有傳言說他可能是被湘軍派人刺殺的，這是根本沒有證據的，爲什麼有這麼一種傳言出現呢，這也跟兩江總督在大多數時候是湖南人擔任有很大的關係。這從一個側面也反映出當時的湘軍集團對於地方職位的一種把持與壟斷。

第二個，不願意出去做官的，大部分湘軍帶了很多財產回到家鄉。像攻克南京，曾國荃並沒有因此而獲得大筆的財產，或者因此暴富，他個人並沒有。儘管在以前他比較重視個人的收入，但是他並沒有單單因爲攻克南京而狠狠發了一筆大財。這個已經有可靠的、可信的證據，可以破除有關謠言。但是湘軍的將士在攻克南京之後搜刮的錢財，那絕對是一個驚人的數字，這個毋庸諱言。

曾國藩（資料圖）

攻克南京之後，曾國藩寫報告，向朝廷說南京城內沒有什麼財寶，跟以前的傳說不符合。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入城之後弛禁三日，湘軍的將士已經搜走了很多東西。當時湘軍採用的方式，就是進入太平軍諸王的王府裏面，將人殺光，再把裏面值錢的東西搬走一空，最後一把火燒掉，毀滅證據。他們做了不少這樣的事情。而更多的是東征的一路上，湘軍克復的城池裏面，將領也好士兵也好，都會從中得到很多利益。因此湘軍的人回來之後，有很多都成了富豪。

另外在和平時期，也就是克復了南京、平定了東南之後，很多重要的、收入比較豐厚的職務，都由湖南人擔任。像各地的一些關道，就是掌管進出口稅的，鹽道、糧道，以及一些富庶地區的知縣、知府，這些職位很多是由湖南人擔任，由湘軍集團的人擔任。這些人發了不少財，這些財產最後也都回到了故鄉。

那個時候沒有投資一說，但是這麼多錢一下到了湖南，他總要用出來，看得見的基礎建設會有一些，每個人的家都會大修一翻，然後就會修祠堂，也會將這個家居附近的山林、道路，做一番修飾。還有很多就搬到長沙來住，除了在鄉間有祖屋，在長沙也建了別墅。所以至少長沙的發展，長沙後來的繁榮，跟這有很大的關係。

除了基建以外，飲食、娛樂的消費也會增長，一個最明顯的例子，湘軍這些人回來之後，據研究湖南娼業的人士說，就出現了揚州妓女、蘇州妓女，這在以前的湖南是難以想象的。因爲全國聞名的就是揚州、蘇州這些地方的青樓女子。以前享受這種溫柔、快樂，你得到江南去，現在在長沙也引進了這種行業，由這個事例就可以看出當時長沙的繁榮。由小見大，青樓女子都這麼高級了，那麼相應的飲食、文藝演出，各種排場，馬車啊服裝啊衣料啊，全部都較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對未來的湖南影響更大的，就是教育。在科舉沒有廢除之前，更多的是私塾，是老師帶了很多學生讀書，然後學習作文，應付科舉考試。

科舉（資料圖）

以前湖南這邊很難請到名師，即算有了名師也留不住，因爲這邊普遍缺錢。現在湘軍這麼多有錢之家，一下在湖南各地崛起，他們家裏請老師，就可以請到名師，給的待遇很好，名師教得也很用心。同時對於同族同鄉的孤寒子弟，對那些家庭貧困的學生，他們也可以幫襯，只要會讀書的能讀書的，可以到這邊來免費讀。傳統中國很重視這一點，同鄉尤其是同族要互相幫助，以有濟無。那麼最明顯的就是體現在教育上，家裏沒錢的小孩子也可以接受名師的教育。這麼一來，文風自然就盛了起來，就比以前大爲不同。

隨着科舉廢除，興學堂，然後又講究留學，很多湖南人就出去留學了。這也跟湖南整體經濟的發展有很大的關係。因爲教育發達了，民智慢慢也就開啓，湖南人的見識也慢慢的不一樣。因此在戊戌變法之後，湖南竟然是全中國最開明的地區之一，也是最講改良最講革命的地區之一。當然，同時因爲湘軍的舊有勢力還是存在，這些官紳還是在這裏，同時也是最保守的地區。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在最保守的土地上，竟然萌發了最革命的種子。像譚嗣同等人，萌發了最前衛的思想。這也是湘軍留下的一份遺產。

《湘軍崛起》,譚伯牛著，嶽麓書社出版。

本文摘自《湘軍崛起》,作者譚伯牛，嶽麓書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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